三人跟着导游逛完了三个俑坑，又在展馆的纪念品商店里挑挑拣拣，买了些印着兵马俑图案的钥匙扣和明信片，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爬到了头顶。
“不行了不行了，”欧春芳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拖着宋安宁和圆圆往展馆外的休息区走，“逛了一上午，腿都快断了，歇会儿歇会儿。”
三人找了张石凳坐下，各自掏出纸巾擦汗，又拧开矿泉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欧春芳瘫在石凳上，刷着手机，忽然“咦”了一声，把屏幕凑到两人眼前：“你们看，我刚搜了下兵马俑的接待量，这还不是节假日呢，一天都能有这么多人！节假日的时候，直接突破七万，挤都挤不动！”
圆圆凑过去瞅了瞅，撇撇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秦始皇嬴政现在的人气，那可是皇帝圈里的顶流！你没刷到过那些短视频？好多人都嚷嚷着，嬴政是‘史上第一霸气帝王’，还有人开玩笑说他是迷人的老祖宗，吵着要给他修长城、说如果有他在现在也不用学英语了！”
宋安宁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想起之前在网上刷到的那些评论，深以为然地点头：“还真别说，两千多年里这么多皇帝，论人气，还真没人能比得过他。”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展馆，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不过这也是他应得的。想想看，他横扫六合，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哪一桩不是影响后世千年的功绩？可偏偏被后世不少王朝抹黑，说他是‘暴君’，骂了两千多年。”
“可不是嘛！”欧春芳放下手机，接过话头，“焚书坑儒被骂了这么久，后来才考证出来，坑的根本不是儒生，是那些招摇撞骗的方士！修长城、建驰道，明明是功在千秋的事，却被说成是劳民伤财。”
宋安宁点点头：“所以说啊，他就是典型的美强惨代言人。一辈子波澜壮阔，创下不世之功，却背负了千年骂名，直到现代，才被一点点洗白，让后人看清他的功绩。”
圆圆托着腮帮子，眨着眼睛：“我觉得他超厉害的！要是没有他统一六国，说不定现在咱们还跟春秋战国似的，四分五裂呢。”
“不过惨也是真的惨，”欧春芳摩挲着手机壳，语气里添了几分唏嘘，“我以前看历史书就觉得揪心，你们说嬴政是不是都绝后了？他那么多子女，最后竟没一个能活下来的。”
宋安宁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她点了点头，声音沉了些：“确实是绝后了。秦二世胡亥，就是被赵高扶上位的那个，心肠狠得吓人，为了坐稳皇位，几乎把自己的兄弟姐妹屠戮殆尽。”
她望着不远处展馆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千年时光，看到当年咸阳宫里的血色残阳：“史书记载得很清楚，胡亥先是在咸阳的闹市口，将十二个兄弟斩首示众，那些皇子里，根本没参与过任何夺嫡之争，就这么成了刀下亡魂。”
“不止如此，他还把十个姐妹，在杜邮那个地方，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处死。”
“还有公子扶苏，本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长子，被赵高和李斯矫诏赐死，自尽在戍边的军营里；公子高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为了保全家人，主动请求为始皇帝殉葬，这才换得妻儿的平安。”
圆圆听得眼睛都红了：“胡亥纯纯一个大傻逼，说他杀兄弟，是怕他们夺位，还说得过去，他杀那些姐妹干什么？而且还都是虐杀，连个全尸都没有。”
“权力熏心罢了。”欧春芳叹了口气，“赵高在一旁撺掇，胡亥本身又昏庸无能，眼里只有皇位，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骨肉亲情？始皇帝生前何等威风，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可他死后，子孙却落得这般下场，想想真是让人脊背发凉。”
欧春芳说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调出一段史料念道：“你看，《史记》里都记着呢，胡亥登基之后，赵高就跟他说‘陛下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诸公子大臣皆疑焉’，意思就是说，您刚坐上皇位，那些兄弟和老臣心里都不服气，得赶紧除掉，才能坐稳江山。”
“胡亥那蠢货，竟真听了这话。”宋安宁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愤，“他不光杀了兄弟姐妹，连朝中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都没放过。蒙恬、蒙毅兄弟，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最后一个被逼自尽，一个被斩杀；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宁死不肯受辱，直接在狱中自尽。偌大的朝堂，最后竟成了赵高一手遮天的地方。”
圆圆眼眶红红的：“太过分了！始皇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这么被他败光了！才三年，大秦就亡了，真是活该！”
“可不是活该嘛。”欧春芳叹了口气，“他把能臣良将都杀绝了，等到陈胜吴广起义，刘邦项羽打进咸阳的时候，朝堂上连个能领兵打仗的人都没有了。最后他自己，也被赵高的心腹逼死在望夷宫，死的时候才二十四岁。”
宋安宁望着展馆的方向，目光悠远，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始皇帝到死都想着，大秦能传至千秋万代，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亲手打下的基业，会毁在亲生儿子手里。他一生睥睨天下，最后却落得子孙尽绝、王朝覆灭的下场，这大概就是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了吧。”
“你说，”欧春芳忽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要是扶苏知道，他死后大秦才撑了三年就亡了，他那些兄弟姐妹全被胡亥虐杀殆尽，连蒙恬、蒙毅那样的忠臣良将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甚至连帮胡亥上位的李斯，最后都被具五刑、夷三族，死得惨不忍睹，他会不会后悔当年就那么听了诏书，乖乖自尽了？”
宋安宁指尖微微蜷缩，目光望向展馆深处，仿佛能看到那个一身素衣、立于戍边军营中的公子扶苏。他是嬴政最看重的长子，仁厚贤明，心怀苍生，曾因反对焚书坑儒而被派往北方，协助蒙恬修筑长城、抵御匈奴。当年那封矫诏送到军营时，他该是何等的错愕与绝望？
“肯定会的。”宋安宁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笃定，“他不是愚孝，只是骨子里刻着对君父的敬重，对大秦律法的遵从。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那封诏书会是假的，更想不到，他一死，朝堂会乱成那样，大秦会亡得那样快。”
她顿了顿，接着道：“他要是知道，自己的退让换来的不是大秦的安稳，而是手足相残、忠臣殒命、江山倾覆，他怎么可能不后悔？说不定，他会带着蒙恬的三十万大军，杀回咸阳，清君侧，诛奸佞，扶大厦之将倾。”
“是啊！”圆圆猛地抬起头，眼眶依旧泛红，“蒙恬当时就劝过他，说陛下在外巡游，未立太子，怎么会突然赐死长子？让他请奏复核，可他偏偏不听！”
“他是太仁了，也太直了。”欧春芳叹了口气，“他总觉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可他忘了，有些时候，活下去，反抗，才是对江山、对百姓更重要的事。”
宋安宁沉默着，心里却掠过一个念头。若是扶苏真的起兵，以他的仁心，以蒙恬的勇武，以三十万北境铁骑的威势，赵高和胡亥未必能坐稳皇位。那样的话，大秦或许不会二世而亡，嬴政毕生的心血，或许真的能传下去。
可历史没有如果。
当年的扶苏，终究是在那片朔风凛冽的土地上，拔剑自刎。他到死，都以为自己是在遵从父命，是在维护大秦的纲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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