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海,晨雾弥漫。
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中型货轮如同灰色的幽灵,在平静的海面上缓缓行驶。船舱内,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海水的咸腥。阿南躺在临时改造的医疗床上,依旧昏睡,但生命体征在陈伯的照料下趋于平稳。他手臂上的皮疹颜色变深,形成了诡异的暗红色网状纹路,但低烧奇迹般地退去了一些。
夜鸢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臂和肩膀的伤口刚刚重新包扎好,渗出的血迹在纱布上晕开。她脸上带着擦伤和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正盯着平板电脑上汇总的伤亡报告和现场记录。身旁或坐或躺着七八名幸存下来的行动队员,人人带伤,舱内气氛沉重。
“海丰号”及三艘拦截艇上,共二十一名兄弟参与行动。确认阵亡九人,重伤四人(其中两人情况危急),轻伤八人。“信天翁”本人也在指挥撞击时受了不轻的震荡伤。而他们带回来的,除了阿南,只有一个在混战中侥幸被打晕拖上橡皮艇的俘虏——一个穿着“屠夫”那边标志性杂牌作战服的东欧裔雇佣兵,目前被单独关押在底舱。
代价,太大了。
夜鸢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那些熟悉或不太熟悉的面孔,最后定格在楠迪指挥室里陈默倒下的瞬间。少主……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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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迪,吴医生的临时诊所。
陈默在昏迷了六个小时后苏醒。剧烈的头痛和全身的虚脱感让他几乎无法动弹,背后伤口的疼痛反而变得麻木。他首先看到的是吴医生松了口气的脸,然后是守在床边、眼眶通红的夜鸢(通过卫星视频)。
“少主……”夜鸢的声音有些哽咽。
“战报。”陈默的声音微弱但直接,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
夜鸢深吸一口气,尽量简洁、客观地汇报了战斗过程、伤亡数字、阿南的现状以及俘虏的情况。
陈默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放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九条命……为了一个可能存在的希望,为了他冒险的决策,九条活生生的兄弟没了。
自责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愤怒的火焰,在眼底深处无声燃烧。
“不是你的错,少主。”夜鸢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急切道,“战场瞬息万变,谁也没料到‘蜂后’和‘屠夫’会同时出现,还那么……”
“是我的错。”陈默打断她,声音沙哑但斩钉截铁,“我低估了敌人,高估了自己。决策失误,代价就该由我承担。”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吴医生连忙按住他:“你不要命了!”
“让我起来。”陈默看向吴医生,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我不能躺在这里。”
吴医生与他对视片刻,叹了口气,和护士一起小心地将他扶起,背后垫上厚厚的软枕。
陈默看向屏幕上的夜鸢:“那个俘虏,审了吗?”
“刚醒,还没开始审。嘴巴很硬,典型的老兵油子。”
“把他交给老周在曼谷的人,用他们的‘专业’手段。我要知道‘屠夫’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是谁给他的胆子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插手,还有……他最近和‘蜂后’有没有任何形式的接触或默契。”陈默的语气冰冷,“阿南的血液和残留物样本,立刻通过最优先渠道,送往郑叔指定的欧洲实验室,一刻不能耽误。另外,请陈伯尽可能详细地记录阿南的所有生理变化,哪怕是最微小的异常。”
“是!”夜鸢领命。
“还有,”陈默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沉痛,“阵亡兄弟的名单……传给我。他们的后事和抚恤,按最高规格,不,加倍。他们的家人……我会亲自……联系。”
夜鸢用力点头:“明白。”
结束与夜鸢的通话,陈默靠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语。自责与愤怒在胸腔中翻滚,但他知道,沉溺于情绪毫无用处。他必须思考,必须找出破局的办法。被动挨打、被动防御,只会让更多的兄弟流血。
“接通郑叔,最高密级。”他对一旁的通讯官说道。
几分钟后,郑鹏杰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他看到陈默糟糕的状态,眉头微皱,但没有多问,直接切入正题:“报告我看过了。损失很大,但阿南和样本保住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欧洲实验室已经准备好,样本到达后48小时内会有初步分析结果。‘第三只眼’最新提供的干扰优化方案很有用,我们正在紧急制造便携式干扰器,下一批会送过去。”
“郑叔,”陈默开门见山,“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蜂后’藏在暗处,用这种阴毒的手段一点点切割我们,测试她的‘花园’。‘屠夫’像条疯狗,随时会扑上来咬一口。我们疲于奔命,被动应对,永远慢一步。”
“你有什么想法?”郑鹏杰看着他。
“进攻。”陈默眼中燃起冰冷的光,“找到‘蜂后’除了那个海上平台之外的另一个痛处,狠狠打下去。让她知道,伤害龙兴盟的人,必须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也让‘屠夫’那个疯子掂量掂量,继续搅混水的后果。”
郑鹏杰沉默了一下:“你的身体……”
“死不了。”陈默语气平淡,“而且,这次不用我冲锋陷阵。我需要情报,郑叔。关于‘蜂后’的一切:她的资金链、她的原材料供应商、她的研究人员背景、她在陆地上可能的据点、她和哪些政客或军阀有勾结……任何能让她感到疼的地方。还有,‘屠夫’最近为什么这么疯狂?是谁在背后给他撑腰,或者许了他什么好处?”
“情报网络一直在运转,”郑鹏杰道,“但‘蜂后’隐藏得很深,她的海上平台位置至今无法完全确定。至于‘屠夫’……根据零碎信息,他似乎和某个中东的军火巨鳄走得很近,最近得到了一批重型装备。另外,有未经证实的消息说,‘蜂后’可能向他透露了部分关于‘钥匙’或生物制剂威力‘展示’的情报,刺激了他的贪婪。”
“那就从‘屠夫’下手。”陈默思路清晰起来,“他是明面上的靶子,也是突破口。打疼他,打怕他,或许能从他嘴里撬出关于‘蜂后’的情报,至少也能剪除一个威胁。同时,继续深挖‘蜂后’的供应链和资金链,双管齐下。”
“目标呢?”郑鹏杰问。
“‘屠夫’在东南亚最大的摇钱树是什么?”
“‘黑曼巴’的毒品加工厂和走私网络,主要集中在金三角边缘和老挝北部。还有他在南美洲的几个可卡因种植园和加工点。”
“打掉它。”陈默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挑他最疼、最赚钱的地方下手。用最狠辣、最不留余地的方式。让他知道,龙兴盟的报复,来了。”
郑鹏杰看着陈默眼中那簇冰冷而决绝的火焰,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彻底从南美的血火和刚才的惨败中蜕变出来。少了些青涩和犹豫,多了些铁血与冷酷。这是成长,也是代价。
“我会让夏侯烈配合你,制定详细计划,调动精锐力量。”郑鹏杰最终点头,“但你必须答应我,在计划执行期间,你的任务是坐镇指挥和康复,绝不能再亲身涉险。这是底线。”
“我答应。”陈默郑重道。
通讯结束。陈默重新看向那份阵亡名单,一个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兄弟们,血债,必须血偿。”他低声自语,“‘蜂后’,‘屠夫’……你们的花园和疯狗游戏,该结束了。”
血色黎明中,重伤的幼狮龇出了染血的獠牙,复仇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而遥远海上平台中的“蜂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看着屏幕上代表龙兴盟残存力量正在重新集结、调整方向的信号,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愤怒了吗?想要反击?”她轻笑,“很好。愤怒的猎物,才会犯更多的错误,才会更疯狂地……闯入猎人的陷阱。”
她转身,对身后的“蝮蛇”下令:“启动‘荆棘’协议。在我们的‘花园’外围,种上一圈带刺的篱笆。另外,给我们在金三角的‘朋友’提个醒,有恶客可能要上门了。”
新一轮的攻防与杀局,在血色未干的黎明后,已然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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