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岛东南,争议岛礁区。
黄昏时分,海天交接处被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与暗紫。嶙峋的黑色礁石如同巨兽的獠牙,半隐在起伏的墨绿色海浪之下,发出空洞而持续的轰鸣。这片水域航道复杂,暗流涌动,加上敏感的政治地位,平日里除了少数胆大的渔民和走私者,罕有船只接近。
此刻,一艘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拖网渔船“海丰号”,正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缓慢兜着圈子,船尾拖着的渔网半浮半沉,如同一个蹩脚的幌子。船上,“信天翁”麾下最精干的几名水手伪装成渔民,实则全副武装,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海面和天空。阿南被安置在船舱底部经过加固的暗格里,由陈伯看护,他的情况依旧不稳定,低烧持续,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
距离“海丰号”约两海里的一片犬牙交错的礁石群背后,三艘经过伪装、关闭了大部分灯光的高速拦截艇静静潜伏,这是“信天翁”亲自指挥的伏击主力。更远的几处制高礁石上,夜鸢带着两名队员,利用岩石和植被掩护,设立了隐蔽观察哨,配备了热成像仪、激光测距仪和远程通讯设备。
楠迪指挥室,陈默面前的多个屏幕分别显示着“海丰号”的实时画面(通过船上隐蔽摄像头)、电子海图、以及夜鸢观察哨传回的热成像俯瞰图。他的脸色在屏幕蓝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吴医生刚给他注射完第二针镇痛剂,正紧张地监测着他的生命体征。
“诱饵已就位。伏击圈布置完成。‘蜘蛛’,空域和电磁监控如何?”陈默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出,努力保持着平稳。
“空域干净,暂无异常飞行器。电磁背景噪音正常,但……刚刚监测到一段非常短暂的、指向性极强的低频声呐脉冲,从西北方向传来,很快消失。不像是民用船只。”“蜘蛛”的声音带着警惕,“可能是主动声呐,水下有东西接近。”
水下!陈默眼神一凛。“蜂后”的人果然擅长这种隐秘渗透。
“通知‘信天翁’和夜鸢,注意水下!可能是‘收割者’小组。”陈默立刻下令,同时看向另一块屏幕上代表“屠夫”势力可能活动区域的标记——根据老周在曼谷的监控,有几艘快艇在黄昏前离开了某个秘密码头,方向大致指向这片海域。
“来了。”夜鸢的声音突然在频道中响起,压得很低,“热成像显示,三点钟方向,距离约五海里,三个高速移动的热源,速度很快,队形散开,直扑‘海丰号’!是快艇!”
几乎是同时,“信天翁”的频道也传来警告:“水下声呐接触!两个……不,三个小型水下推进器信号,从东北方向礁石区潜出,深度约十五米,速度很快,目标也是‘海丰号’!”
水面快艇,水下潜航器,同时发动!而且来自不同方向!是巧合,还是“蜂后”与“屠夫”达成了某种默契?或者,这根本就是一场默契的围猎?
“按计划应对!”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信天翁’,你的船队拦截水面快艇,尽量缠住,逼他们远离‘海丰号’。水下目标……用主动声呐干扰,投放深弹阻吓,拖延他们上浮接近的时间。夜鸢,你负责观察全局,指引‘海丰号’机动,向伏击圈核心靠拢,但注意避开深水区,防止被水下人员直接凿船!”
命令下达,平静的海面瞬间被打破!
三艘“信天翁”的拦截艇如同离弦之箭,从礁石后猛地冲出,引擎咆哮,艇首劈开海浪,直扑那三艘疾驰而来的快艇!快艇上的人显然没料到埋伏,仓促间调整方向,试图规避,但“信天翁”的船手经验老道,迅速抢占有利阵位,用艇载的机枪和自动榴弹发射器进行警告性射击和压制。
海面上顿时枪声大作,爆炸的水柱冲天而起!那三艘快艇风格彪悍,立刻还以颜色,子弹和火箭弹拖着尾焰在空中交错!
几乎在水面交火的同时,“海丰号”周围的海水突然翻涌起来!几枚小型深水炸弹被从船尾抛下,在预定深度爆炸,闷雷般的巨响从水下传来,激起巨大的白色水花。紧接着,“海丰号”和附近拦截艇上的主动声呐干扰器全功率开启,向水下发射出刺耳紊乱的声波。
水下潜航器的信号在声呐屏幕上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分散,但很快又重新聚合,并加速上浮!显然,深弹和声呐干扰只是暂时拖延了他们。
“他们要强行登船!”夜鸢从高处看到,“海丰号”船体两侧,已经开始有戴着全封闭水下呼吸器、身穿黑色潜水服的身影抓着特制的吸附装置,如同鬼魅般从海浪中冒头,动作迅捷地向上攀爬!
“海丰号”上的“渔民”们立刻开火,子弹打在船体钢板上溅起火星,也击中了两个刚刚露头的袭击者,惨叫着跌落海中。但更多的人影从不同方向冒了出来,其中一人甚至已经将一枚磁吸附炸弹贴在了船舷上!
“启动船体防御电流!”“信天翁”在频道中怒吼。
“海丰号”船体表面瞬间窜过一道道蓝色的电火花!几个正在攀爬的袭击者浑身剧震,抽搐着松手坠落。但那个贴炸弹的袭击者似乎早有准备,穿着绝缘装备,动作未停,迅速安装好了炸弹。
“轰!”一声闷响,船舷被炸开一个不大的洞,海水开始涌入,船体微微倾斜。
“放弃船体上层!退守核心舱室!准备接舷战!”“海丰号”的船长冷静下令。船员们一边还击,一边有序地向船舱内部收缩,封锁通道。
水面上的战斗也更加激烈。“屠夫”的快艇异常凶猛,不顾伤亡地试图冲破拦截,甚至有一艘快艇冒着弹雨,强行拉近距离,试图向“海丰号”发射抓钩!
“信天翁”的一艘拦截艇见状,毫不犹豫地撞了上去!两艘船狠狠碰撞在一起,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令人牙酸,船上的人立刻展开了残酷的接舷白刃战!
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水面快艇混战,水下特种渗透,接舷白刃,爆炸与枪声在海礁间回荡,血腥味开始在海风中弥漫。
陈默在指挥室里,死死盯着屏幕,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能看到“海丰号”受损,看到己方人员伤亡,看到阿南所在的暗格位置在电子图上不断闪烁报警(受到冲击和进水威胁)。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背后的伤口因为极度紧张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少主!您的血压和心率!”吴医生焦急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默恍若未闻,他的全部精神都聚焦在战场上。他知道,计划出现了重大偏差。他低估了“蜂后”和“屠夫”的决心和投入的力量,也低估了这片战场环境的复杂性。伏击正在演变成一场消耗惨重的混战。
“夜鸢!”他对着话筒,声音嘶哑,“寻找机会……目标变更……优先确保阿南安全撤离……如果可能……抓一个活口……任何一方的都可以……如果不行……就……”
他的话没说完,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屏幕开始模糊、旋转。吴医生的惊呼和手忙脚乱的抢救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就……毁掉……数据……”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几个字,随即眼前一黑,身体向一旁软倒。
“少主!”夜鸢在频道里只听到一声闷响和吴医生的惊呼,随即陈默的频道信号变成了忙音。
她的心猛地一沉。但她是战士,是此刻战场上龙兴盟的最高现场指挥官。她强迫自己压下恐慌和担忧,目光重新锐利地扫过战场。
“海丰号”船舱内传来激烈的交火声,水下渗透者似乎已经攻入。“屠夫”的快艇虽然被拦截住一部分,但仍有突破的趋势。
必须做出决断。
“所有单位注意!”夜鸢深吸一口气,声音冷静得如同冰原上的寒风,“执行备用方案‘惊雷’!重复,执行‘惊雷’!‘海丰号’,准备弃船!伏击小组,掩护撤离!目标:带幸存者离开!不计代价!”
“惊雷”,意味着放弃原定抓活口和反追踪的计划,转为不惜一切代价,掩护核心目标(阿南)强行突围撤离。这通常意味着……断后与牺牲。
命令通过加密频道传递。战场上的龙兴盟成员们没有丝毫犹豫。
“海丰号”船舱内部传来几声更大的爆炸,随即,几个穿着龙兴盟制服、浑身浴血的身影,护着一个被防水布包裹的担架(里面是阿南),从船尾一个隐秘的出口冲出,跳上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艘高速橡皮艇!
几乎在他们跳下的同时,“海丰号”的主弹药库被引爆!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破碎的船体碎片如同烟花般四射!剧烈的爆炸和冲击波暂时阻断了周围所有的追击和战斗!
橡皮艇开足马力,在夜色和浪涛的掩护下,朝着与伏击圈相反的方向,亡命飞驰!
夜鸢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火光和硝烟笼罩的死亡海域,对着通讯器,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少主,等我们回来。”
然后,她收起装备,带着队员,悄无声息地滑下礁石,消失在黑暗之中。
暗礁杀局,以惨烈的代价和核心目标的险险撤离告一段落。但海上的火焰和血泊,以及楠迪指挥室里倒下的身影,都预示着,风暴远未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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