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我立即给党校打电话,请了三天假。
抗旱战争,正式打响。
试点工作从第二天清晨开始。
韩家村组织了五十人的抗旱突击队,分成三组:一组修渠,二组制作灌溉工具,三组田间实验。
我亲自带着第一组,从汾河引水口开始,沿着主干渠一路查看。
问题确实严重:大部分水渠是土沟,不少地段已经坍塌;坡度设计不合理,水流缓慢;沿途有七八处明显的渗漏点,水像小溪一样往低处流。
“必须重修。”韩浩对修渠老师傅们说,“用青砖铺底和侧壁,三合土灌缝。坡度要重新测算,保证水流速度。”
“工程量不小啊。”一位老师傅咂嘴,“这一公里主干渠,五十个人得干五天。”
“五天就五天。”我咬牙,“早一天修好,庄稼就多一分希望。”
修渠工程热火朝天地开始了。与此同时,我在思考更根本的问题:即使水渠修好了,传统的大水漫灌仍然太浪费水。1965年的山西,农业灌溉用水利用率不到30%,也就是说,七成的水在输送和灌溉过程中损失了。
必须想办法提高用水效率。
我想到了后世的滴灌技术——用塑料管道把水直接送到作物根部,节水率能达到70%以上。可问题是,1965年哪里去找塑料管?
正发愁时,韩浩路过一户农家,看见院里晒着几个腌菜用的陶罐,突然灵光一闪:没有塑料管,可以用陶罐啊!
我找来一个废弃的陶罐,在底部钻了个小孔,灌满水放在菜地里。水流得太快,几分钟就漏光了。他又试着在孔里塞了根麻绳,这次水流变慢了,一滴一滴地渗出来。
“就是这个!”我兴奋起来。
我立即找来村里的老窑工,说明想法:烧制一种特制的陶罐,容积大一些,底部开六个小孔,每个孔里穿麻绳,灌满水后靠毛细作用缓慢渗水。
“这种罐子,一个能管几棵玉米?”老窑工问。
我算了算:“如果每棵玉米的需水范围是直径30厘米,一个罐子埋在两行玉米之间,麻绳延伸到两边,应该能管四到六棵。”
“那就试试!”
韩家村的砖窑立即改烧陶罐。第一批烧了二十个,拉到玉米地里做实验。
结果令人振奋:与传统沟灌相比,陶罐滴灌的用水量减少了一半以上,而且能保持土壤湿度稳定,玉米长势明显更好。
“但问题来了。”王教授指着田埂上一排陶罐,“这么多罐子,灌水是个大工程。总不能每天挑着水桶挨个灌吧?”
我早想到这一点:“我们可以在地头盖土屋,里面放大陶缸储水。每个储水点负责一片地,用小陶罐分水。”
说干就干。韩家村在地头建起了第一批抗旱土屋——简易的土坯房,里面放置十个大陶缸,每个能储水五百斤。从主干渠引水到储水缸,再分装到小陶罐,形成三级供水系统。
对于谷子、大豆这些矮秆作物,陶罐滴灌就不太适用了。我又想到了喷灌——用喷壶人工喷洒。
山西已经有了塑胶厂,主要生产工业用橡胶制品。我立即赶回太原,找到为星火拖拉机生产橡胶垫的厂家。
“喷壶?”厂里的刘师傅听完描述,挠挠头,“你是说,像浇花的那种喷壶,但要大很多?”
“对,箱体容积二十升左右,带背带,能背在身上。喷头要能调节水流大小。”我比划着。
刘师傅想了想:“箱体用塑料注射成型没问题,模具得现做。喷头有点麻烦,密封不好做。”
“先试试最简单的。”韩浩说,“喷头不要调节功能,就一个出水口。使用者可以通过按压手柄的力度控制水流。”
三天后,第一批“抗旱喷壶”样品做出来了:塑料箱体,橡胶背带,铁制喷杆,简易喷头。虽然粗糙,但能用。
我背着喷壶在党校的空地上试了试——装满水后约二十五公斤,背起来有些吃力,但喷洒范围可达三米,比用瓢泼效率高得多。
“这个好!”同宿舍的马副书记也来试了试,“尤其适合妇女和半劳力,背一壶水能浇半亩地。”
与此同时,针对水稻田的节水方案也出来了:修建暗渠——用砖石砌筑地下输水通道,减少蒸发损失;实行“夜灌”——晚上气温低,蒸发量小,同样的水量效果更好。
五天试点期结束,我带着一沓数据回到太原。
我连夜整理材料,形成了一份详实的报告:《关于王答公社抗旱节水技术试点情况的汇报》。
报告里不仅有各种节水技术的具体做法,更有实实在在的数据对比:
· 陶罐滴灌与传统沟灌相比,节水53.7%,玉米植株高度增加12%
· 喷壶洒水比挑水泼浇效率提高3倍,人均日浇灌面积从0.8亩提高到2.5亩
· 暗渠输水比明渠减少蒸发损失40%
· 夜灌比日灌节水28%
报告的最后一页,我写了一段话:
“此次旱情来势凶猛,若不及时应对,恐酿成大灾。以上技术虽能缓解旱情,但需要投入人力物力。建议立即在全省旱情严重地区推广,同时协调工业部门加快抗旱物资生产。时间紧迫,恳请领导速决。”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报告直奔省委。
郭副省长正在开防汛抗旱会议,听说韩浩有紧急情况汇报,立即让秘书把我带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水利厅、农业厅、气象局等部门的领导,气氛紧张。墙上挂着一幅山西省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旱情严重的县市——已经超过三十个。
“韩浩,你来得正好。”郭副省长神色凝重,“刚才气象局汇报,未来半个月仍然无有效降水,旱情可能进一步扩大。”
我把报告递上去,简要汇报了试点成果。
听完汇报,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水利厅厅长首先发言:“陶罐滴灌、喷壶洒水,这些办法看似土气,但管用。尤其适合山西这种地块分散、水源不足的情况。我建议立即在全省推广!”
农业厅副厅长补充:“关键是物资保障。陶罐可以发动各地砖窑烧制,但塑料喷壶需要省里统一协调原料和生产。”
“原料我来解决。”省计委的一位副主任表态,“塑胶厂那边,我下午就去协调,争取三天内扩大产能。”
郭副省长看着韩浩:“你们试点还需要什么支持?”
“三件事。”我早有准备,“第一,需要省里下发抗旱技术指导手册,把试点经验标准化;第二,需要协调一批技术员,到各地指导;第三,需要给抗旱物资开‘绿色通道’,保证运输畅通。”
“可以。”郭副省长当场拍板,“省防指立即成立抗旱技术推广组,韩浩,你兼任副组长,负责技术指导。各厅局全力配合!”
走出省委大楼时,已经是中午。
烈日当空,晒得柏油路面发烫。我抬头看天——万里无云,湛蓝得让人心慌。
这场抗旱战争,才刚刚开始。
我想起陈教授在课堂上讲的话:“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既要尊重客观规律,也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以前我觉得这话太理论,现在懂了——旱灾是客观规律,但怎么应对,靠的是人的智慧和行动。
回到党校,我推开宿舍门,马副书记正在收拾行李。
“小韩,我得提前回去了。”马副书记说,“刚接到地委通知,吕梁旱情严重,让我立即回去组织抗旱。”
“马书记,这些材料您带上。”我把复印的试点报告递过去,“里面有具体做法,或许用得上。”
马副书记接过材料,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谢谢你,小韩。这次党校学习,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等旱情过了,一定来吕梁,我请你吃最地道的栲栳栳!”
“一定!”
送走马副书记,我站在窗前,看着校园里郁郁葱葱的树木。
这些树能长得这么好,是因为有人定期浇水。而此刻,山西大地上千千万万的庄稼,正等着水救命。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重生到这个世界,或许不仅仅是为了个人逆袭,也不仅仅是为了和林雪晴儿女私情。在这个集体主义的时代,我学到的第一课是:个人的命运,从来都与更大的集体紧密相连。
桌上的台历翻到1965年6月28日。
距离那场席卷全国的风暴,还有不到一年时间。
而眼下,我首先要打赢的,是这场抗旱战争。
我拿起笔,开始起草《抗旱节水技术指导手册》的提纲。窗外的蝉鸣一声接一声,像是在为这场与天争时的战斗,敲响战鼓。
第二天,一份由省委、省人委联合下发的《关于紧急动员全力投入抗旱斗争的通知》发往全省各地市县。通知明确要求:“各级党委要把抗旱作为当前中心工作,主要领导亲自抓,发动群众,依靠科学,打好抗旱保苗这场硬仗。”
与此同时,省防指抗旱技术推广组正式成立。组长由水利厅副厅长担任,韩浩作为唯一来自基层的年轻干部,被破格任命为副组长,负责具体的技术指导工作。
任命下来时,我正在党校上陈教授的《社会主义农业经济》课。秘书悄悄走进教室,把任命文件递给我。陈教授看了一眼,推了推眼镜:“韩浩同志,这是实践出真知。去吧,课堂上讲一百遍理论,不如去田间地头解决一个实际问题。”
全班同学都看向我,眼神里有羡慕,有佩服,也有质疑——毕竟他才二十四岁,来党校学习前只是个省计委的普通干部。
“谢谢陈教授,谢谢组织信任。”我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我会把课堂上学到的理论,运用到抗旱实践中去。”
当天下午,我就背着行李来到了省防指设在水利厅的临时办公室。办公室很小,三张桌子拼在一起,墙上挂着全省水系图和旱情分布图。已经有两个年轻人在那里等着了——都是从农业厅和水利厅抽调的干部。
“韩组长,我是农业厅的小王,学农学的。”
“我是水利厅的小李,搞灌溉设计的。”
两人都二十七八岁,见到我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专业态度。
“别叫组长,叫韩浩就行。”我摆摆手,“咱们这个组就三个人,任务却很重。要在最短时间内,把韩家村的试点经验推广到全省。”
我指着墙上的地图:“目前旱情最严重的是晋北、晋西两个地区,涉及二十三个县。我们的第一站是大同。”
“大同?”小王有些犹豫,“那边离太原远,而且……听说当地干部比较保守。”
“越是保守的地方,越需要我们去。”我坚定地说,“如果能在最难的地方打开局面,其他地方就好办了。”
出发前,我做了三件事:第一,让省防指协调了十辆卡车,装载着第一批抗旱物资——三千个特制陶罐、五百套喷壶、两吨塑料薄膜;第二,从省农科院借调了五名技术员;第三,给各地市发了一份《抗旱节水技术要点》的传真。
第三天清晨,一支由三辆吉普车、十辆卡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驶出太原城,向北进发。
大同的旱情比想象的更严重。
车队进入雁北地区后,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大地龟裂,禾苗枯黄,不少地块已经绝收。路上不时能看到挑着水桶的农民,从几里外的水井挑水浇地,一担水浇下去,瞬间就被干渴的土地吸干。
“这已经不是抗旱,是救命了。”坐在车上的农科院刘技术员喃喃道。
大同专署的接待很正式,但透着疏离。专署王副专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革命,见面第一句话就是:“省里派你们这些娃娃来,能顶什么用?”
我不卑不亢:“王专员,我们是来送技术、送物资的。能不能顶用,试试就知道。”
“技术?”王副专员皱眉,“不就是修渠浇水嘛,我们已经在组织了。”
“不止修渠。”我让人搬进来几个陶罐和喷壶,“这是我们在太原试点成功的节水工具。同样的水量,用这些工具能多浇三到五倍的地。”
王副专员拿起陶罐看了看,摇摇头:“花里胡哨。农民种了一辈子地,还不会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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