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到中天,又慢慢西斜。
金鳞茶馆里,茶香依旧,人声依旧,琴声依旧。一切都和往日一样,热闹,红火,蒸蒸日上。
但韦小宝坐在柜台后,眉头却皱着。
他手里拿着账本,算盘摆在一边,却没打。眼睛盯着账本上的数字,看了很久,很久。
双儿端茶过来,放在他手边。
“相公,”她轻声说,“茶凉了。”
韦小宝没动,依然盯着账本。
“相公?”双儿又问。
韦小宝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满堂的客人。
客人很多,一楼坐满了,二楼也坐满了。伙计忙得脚不沾地,双儿的茶泡了一壶又一壶,曾柔的琴弹了一曲又一曲。
一切都好。
好得不能再好。
但韦小宝的眉头,依然皱着。
“双儿,”他开口,“咱们茶馆,一天最多能坐多少人?”
双儿想了想:“一楼二十桌,一桌最多坐六人,一百二十人。二楼十个雅间,一桌四人,四十人。总共一百六十人。”
“现在呢?”
“现在……”双儿看了看店里,“一楼全满,二楼全满。还有些客人等位,在门口排队。”
“一天能翻几次台?”
“午饭一次,下午茶一次,最多两次。”
韦小宝点点头,拿起笔,在纸上算。
“一人平均消费五钱银子,”他低声算着,“一百六十人,八十两。翻两次台,一百六十两。去掉成本,净赚八十两。一个月,两千四百两。”
他放下笔,看着这个数字。
两千四百两。
在扬州,这已经是一等一的生意了。
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账本上的数字告诉他,这个月,茶馆的流水,和上个月一样。不增,不减。
“双儿,”他又开口,“咱们茶馆,是不是到顶了?”
双儿一愣:“到顶?”
“就是……客人不能再多了,流水不能再涨了。”
双儿想了想,点点头:“是。地方就这么大,桌子就这么多。就算天天满座,一天也就一百六十两。再多,坐不下了。”
韦小宝沉默。
他看着店里,看着那些喝茶的客人,吃茶点的客人,听琴的客人。
他们都是熟客了。每天都来,坐在固定的位置,点固定的茶,吃固定的茶点。
这很好。
但也不好。
因为这意味着,茶馆的客源,已经固定了。想再增加,难了。
“相公,”双儿看着他,“你是不是……”
“是在想,”韦小宝打断她,“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下一步?”
“对,”韦小宝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街,“茶馆生意好,但不能一辈子只开茶馆。钱要赚,但要赚得更多,赚得更快。”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咱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双儿小声说,“一个月两千多两,够咱们花好几辈子了。”
韦小宝笑了。
笑得有些苦。
“双儿,”他说,“钱这东西,没有够的时候。而且,咱们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是势的问题。”
“势?”
“对,”韦小宝转身,看着她,“在扬州混,光有钱没用,得有势。势是什么?是地盘,是人脉,是别人不敢动你的底气。咱们现在有了茶馆,有了名声,但还不够。咱们得扩张,得占地盘,得让扬州城的人都知道,韦小宝不只是个开茶馆的。”
双儿懂了。
但她还是担心。
“可是相公,扩张……要怎么扩?开分店?”
“分店要开,”韦小宝说,“但不是现在。现在开分店,人手不够,管理不来。而且,茶馆这东西,一家就够了,多了反而不值钱。”
“那……”
韦小宝没回答。他走到后院,把七个女人都叫了过来。
苏荃正在看账,阿珂在擦剑,方怡在算数,沐剑屏在整理茶叶,曾柔在调琴,建宁在……打瞌睡。
“都过来,”韦小宝拍拍手,“有事商量。”
七个女人围过来,在石桌旁坐下。
“茶馆,”韦小宝开口,“生意到顶了。一个月两千四百两,不少,但也不多。想再增加,难了。”
“那怎么办?”建宁揉着眼睛问。
“扩张,”韦小宝说,“但怎么扩,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众女沉默。
过了一会儿,苏荃开口:“开饭庄。”
“饭庄?”韦小宝挑眉。
“对,”苏荃说,“茶馆做早茶、午茶,甚至晚茶,饭庄做午饭、晚饭。客流互补,时间错开。来喝茶的客人,到了饭点,可以去饭庄吃饭。来吃饭的客人,饭后可以来茶馆喝茶听曲。两边的生意,可以互相带动。”
韦小宝眼睛亮了。
“继续说。”
“咱们现在茶馆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苏荃接着说,“客人认可咱们的茶,也认可咱们的环境、服务。开饭庄,可以沿用‘金鳞’的名号,叫‘金鳞饭庄’。客人一听就知道,是咱们开的,有信任感。”
“有道理,”韦小宝点头,“但开饭庄,不是开茶馆。厨子难找,菜式难定,竞争也更激烈。”
“厨子不难找,”苏荃说,“扬州最不缺的就是厨子。难的是好厨子,有特色、有手艺的好厨子。”
“那上哪儿找好厨子?”
“挖。”苏荃只说了一个字。
“挖?”韦小宝笑了,“怎么挖?”
“重金,”苏荃说,“扬州城最好的饭庄是‘醉仙楼’,最贵的饭庄是‘一品轩’。这两家各有名厨。咱们出双倍的工钱,三成的分红,不怕挖不来。”
“可咱们现在……”韦小宝犹豫,“一下子出这么多钱,账上吃紧。”
“账上吃紧是暂时的,”苏荃说,“饭庄开起来,流水至少是茶馆的两倍。而且,咱们可以先用茶馆的利润做本钱,不够的话,再想办法。”
韦小宝想了想,又问:“那菜式呢?饭庄主打什么?”
“江湖菜,”阿珂忽然开口,“配上官府菜。”
所有人都看向她。
“江湖菜?”韦小宝问。
“对,”阿珂说,“咱们茶馆的客人,三教九流都有。江湖人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菜要实在,味道要重。官府人喜欢精致,讲究,菜要好看,要讲究个名堂。咱们两边都做,一楼做江湖菜,二楼做官府菜。来什么人,坐什么地方,吃什么菜。”
韦小宝眼睛更亮了。
“好主意,”他说,“但谁会做江湖菜?谁会做官府菜?”
“江湖菜,请江湖厨子,”阿珂说,“扬州城里,不少厨子以前是走江湖的,懂江湖人的口味。官府菜,可以请‘醉仙楼’的厨子,他们最懂官府人的讲究。”
“那得花多少钱?”
“前期投入大,但回报也大,”苏荃接话,“而且,咱们可以自己做特色。比如,江湖菜可以叫‘好汉大块肉’、‘义气一锅炖’。官府菜可以叫‘锦绣前程’、‘青云直上’。名字好听,客人喜欢。”
韦小宝沉默。
他在想,在想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想了一会儿,他问:“地方呢?饭庄开在哪儿?”
“就在茶馆隔壁,”苏荃说,“隔壁那两进院子,空着,一直说要转让。咱们盘下来,打通,改造。茶馆和饭庄连在一起,客人两边走,方便。”
“那得多少钱?”
“我算过,”方怡开口,手里拿着算盘,“院子转让费大约八百两,改造装修至少一千两,厨具餐具五百两,前期采购食材三百两。总共两千六百两。”
“咱们账上多少钱?”
“茶馆开业三个月,净利七千二百两。去掉日常开销,修缮丽春院,给老夫人治病,还有四千两左右。”
“两千六,四千,”韦小宝算着,“够,但剩的不多。”
“剩的不多没关系,”苏荃说,“饭庄开起来,一个月流水至少五千两,净利两千两。三个月回本。”
韦小宝不说话了。
他站起来,在院子里踱步。
踱了三圈,停下。
“好,”他说,“开饭庄。”
众女都松了口气。
“但有几个问题要解决,”韦小宝接着说,“第一,厨子,要快,要好。第二,菜式,要定,要试。第三,地方,要谈,要盘。第四,人手,要招,要训。”
他看着七个女人:“你们分工。”
苏荃先开口:“我总管,盯全局。”
双儿:“我负责安保,训护院。”
阿珂:“我接待贵客,定雅座陈设。”
方怡:“我算账,管银钱。”
沐剑屏:“我采购,联系货源。”
曾柔:“我定琴曲,管乐师。”
建宁:“我……我学。”
众女都笑了。
韦小宝也笑了。
“好,”他说,“从今天起,咱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管茶馆,生意不能落。另一路,筹备饭庄,尽快开张。”
“什么时候开始?”苏荃问。
“现在,”韦小宝说,“双儿,你去打听隔壁院子的事,看东家是谁,多少钱肯转。阿珂,你去‘醉仙楼’、‘一品轩’,看看他们的厨子,打听打听行情。方怡,你算预算,看看咱们最多能投多少钱。沐剑屏,你去市场,看食材价格。曾柔,你编新曲子,要适合吃饭时听的。建宁……”
他看着建宁:“你跟着我。”
“跟你干什么?”建宁问。
“学,”韦小宝笑,“学怎么当老板。”
建宁撇撇嘴,但没反对。
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快。
下午,双儿就回来了。
“隔壁院子,”她说,“东家姓周,是个老秀才,儿子在南京做官,想接他去养老,院子急着出手。要价一千两,但可以谈。”
“谈,”韦小宝说,“压到八百两。”
“我试试。”
傍晚,阿珂回来了。
“‘醉仙楼’有个厨子,姓陈,做官府菜一流,但在那儿干了十年,还是个副厨,工钱没涨过。听说脾气倔,跟掌柜闹过几次,想走。”
“挖,”韦小宝说,“出双倍工钱,再加一成红利。”
“要是挖不来呢?”
“那就找别人,”韦小宝说,“扬州城不缺厨子。”
深夜,众女都回来了。
院子谈妥了,八百五十两,三天后交割。
厨子有眉目了,陈厨子答应见一面,明天下午。
预算算出来了,最多能投三千两。
食材价格摸清了,比想象中便宜。
曲子编好了,三首新的。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韦小宝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
月亮很圆,很亮,像一面镜子,照着扬州城,照着运河,照着他。
他想,这一步棋,是对,还是错?
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必须走。
不走,就永远停在原地。
停在原地,就永远只是个开茶馆的。
他不甘心。
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响。
像在回应他。
像在说,走啊,往前走啊。
他笑了,站起来,走回屋。
屋里,七个女人都在等他。
等他做决定。
等他带着她们,往前走。
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但他不怕。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他有七个女人,七个帮手,七个依靠。
这条路,他走得动。
也必须走得动。
因为他是韦小宝。
扬州城的韦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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