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我的银行卡号多了一位。
起初以为是印刷错误,但Atm机和网银都显示同样的错误号码。
银行查不到正确记录,却坚持这就是我的卡。
接着,我的身份证号末位也变了。
手机通讯录里,家人的号码正在一个个变成乱码。
更可怕的是,今早镜子里我的脸开始模糊,像低分辨率的老旧照片。
而手机日历显示,明天是公元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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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从一张银行卡开始的。
那天下午,我去公司楼下那家银行的自助机取点现金。插卡,输入密码,一切如常。就在我准备点击“取款”时,目光无意中扫过屏幕上显示的卡号。一串熟悉的数字,尾号是我特意选的生日组合“0815”。但好像……有点不对。
我皱了皱眉,凑近了些。屏幕的光有点刺眼。卡号是19位。
等等,19位?
我记得清清楚楚,银行卡号应该是18位。这张工资卡我用了快十年,闭着眼睛都能背出前六位和后四位。我下意识地掏出钱包,抽出那张已经有些磨损的卡片,举到屏幕旁边比对。
白色卡面上,凸印的数字……真的是19位。在原本应该是第18位结束的地方,多出了一个数字“7”。这个“7”印得和其他数字一样清晰,一样深浅,毫无突兀感,仿佛它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印刷错误?我第一反应是这个。现在制卡这么不严谨了吗?我捏着卡片,翻来覆去地看。卡片质地、颜色、银行的LoGo浮雕、背面我的签名,都毫无问题。唯独这个卡号,像一条被悄悄拉长了一截的蛇,带着一种诡异的完整感。
我取消了取款,退卡,重新插入。Atm机读卡的声音依旧流畅。再次进入操作界面,屏幕上显示的,依然是那个19位的卡号。我试着用手机银行App登录,输入卡号时,我习惯性地只输了前18位,系统提示错误。当我迟疑着,尝试着输入那第19位的“7”时,登录成功了。账户余额、交易记录,一切正常,仿佛这个19位的卡号,天经地义。
这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我直接去了银行柜台,想把这事弄清楚。柜台后的柜员是个年轻姑娘,听完我的描述,接过我的卡,在系统里查询。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了一会儿,眉头微微蹙起,又核对了几次屏幕和手中的卡片。
“先生,”她抬起头,脸上是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系统里显示的就是这个卡号,19位的。没错的。”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我用了十年,一直是18位。你们系统是不是出错了?或者卡片被复制篡改了?”
“我帮您查一下开户信息和历史记录……”她又操作了一阵,然后很肯定地告诉我,“系统记录显示,这张卡开户时录入的就是这个19位的卡号。所有的交易流水也都是匹配这个卡号的。没有错误记录。”
她的语气平静而确定,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可这事实与我记忆中的完全相悖。我坚持要见经理。经理来了,态度更客气,但说法如出一辙:系统如此,卡片如此,这就是我的卡,没有问题。他们甚至暗示,是不是我记错了。
走出银行时,我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不安。印刷可能出错,Atm机显示可能出错,但银行的核心系统,怎么可能同时接纳一个“错误”的卡号,并承载了它十年的所有交易历史?除非……这个“错误”,在某个我所不知道的层面,已经被系统“认定”为正确。
这只是个开始。银行卡号的异常,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我原本规律生活的表皮之下,不深,但持续地散发着隐痛和异样感。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需要在线填写一份申请表格,其中要录入身份证号码。我照例从抽屉里拿出身份证,对着数字一个个输入。输到最后一位时,我愣了一下。是“x”吗?不对,我的是数字。应该是……4?我记忆里末位好像是4。但身份证上明明白白印着的,是一个清晰的“9”。
我放下身份证,揉了揉眼睛,再拿起来看。还是“9”。我打开手机里以前拍的身份证备份照片——那是我两年前为了某个注册特意拍的。照片上,身份证号码的末位,赫然是“4”。
心脏猛地一沉。我翻出几份需要身份证复印件的重要文件:购房合同、保险合同。上面的复印件,号码末位都是“4”。可手里这张实体的、刚刚还用来在银行办理过业务的身份证,末尾却是“9”。
我打开国家政务服务平台的小程序,尝试用这个以“9”结尾的号码和人脸识别登录。系统验证通过,显示的信息是我的名字,我的照片,关联的社保、公积金号码也正确。但那个身份证号码,在系统里,就是以“9”结尾。
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房间里的空气变得粘稠而冰冷。银行卡号多了一位,我还能勉强用“系统漏洞”或“集体记忆偏差”这种荒唐理由来搪塞自己。可身份证号码,一个跟随每个人一生、具有法律效力的唯一编码,怎么可能改变?而且,改变的痕迹被抹得如此干净——除了我手头几张过时的复印件和那份模糊的记忆,全世界似乎都认可了这个以“9”结尾的新号码。
我开始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仿佛我被抛进了一个平行世界,这里的规则悄无声息地变了,而我,是唯一还记得旧规则的人。
紧接着,我的手机通讯录也出现了问题。
起初是母亲打来电话,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串杂乱无章的数字和符号,根本不是她用了二十年的那个号码。我接起来,确实是母亲的声音,关切地问我周末回不回家吃饭。我挂了电话,心惊胆战地去翻通讯录,发现存储为“妈妈”的联系人,号码已经变成了一串乱码。我尝试拨打父亲、妹妹的号码,手机直接提示“空号”。而通讯录里他们的名字下,也变成了类似的、毫无规律的字符。
我赶紧用微信联系他们。还好,微信还能用,他们的头像亮着,朋友圈照常更新。我发消息过去,也能正常回复。但一旦涉及到电话号码,那个属于现实世界最基础连接点的数字,就变得混乱而不可靠。
恐慌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数字,这些构成现代生活基石的抽象符号,似乎正在我身边逐一失效、扭曲。它们不再是指向确定事物的标签,而变成了滑腻的、会自己蠕动的活物。
然后,是镜子。
今天早上,我站在洗手池前刷牙。宿醉般的疲惫感沉重地压在眼皮上(我已经连续几天没睡好了)。我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面有些水汽,但并不太模糊。我看到一张脸,那是我的脸,三十岁出头,因为近期的心事而显得有些憔悴,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
但……有点不对劲。
不是五官改变了,而是清晰度。整张脸,包括头发、皮肤、五官的轮廓,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极薄的、半透明的毛玻璃,或者像是低分辨率的老旧照片被强行放大后的效果。边缘不再锐利,细节变得浑浊。尤其是眼睛,本该是清晰的虹膜纹理和瞳孔,现在看起来只是两个颜色略深的、有些氤氲的色块。
我眨了眨眼,凑近镜子,用手抹去上面的水汽。镜面变得光滑清晰,能映出瓷砖的缝隙,能映出水龙头的金属光泽。唯独我的脸,依然保持着那种令人不安的“低像素”状态,与周围清晰的环境格格不入。我试着做出表情,镜子里的脸也相应地扯动嘴角,或皱起眉头,但所有的表情都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在看,失真,迟滞,缺乏生动感。
这不是近视,不是眼花。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降质”。仿佛构成“我”这个存在的图像数据,正在被某种力量压缩、损耗,或者……覆盖。
我踉跄着退后几步,背脊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才勉强站稳。镜子里的那个模糊的“我”,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处,用那双看不清细节的眼睛,“望”着现实中的我。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冰冷,粘稠,几乎让我窒息。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卫生间,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捂住脸,手指冰凉。我需要抓住点什么,一点确定的东西。我摸索着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需要指纹解锁。我把拇指按上去。识别成功。主屏幕显示出来,时间和日期 widget 挂在左上角。
我的目光凝固了。
时间:上午 8:47。这看起来正常。
日期:
公元
年 1 月 1 日,星期三。
一万年。一月一日。
我盯着这行字,大脑一片空白。先是试图理解,然后是荒谬感,最后,所有的情绪都被更浩瀚、更死寂的冰冷所吞没。
这不是显示错误。手机联网自动校准时间。我手动点进日期设置,里面赫然也是“-01-01”。我尝试修改,系统提示“日期超出可设置范围”。
一万年。从我所知的现在,到手机显示的“未来”,横亘着将近八千年的虚无。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客厅里很安静,能听到冰箱低沉的运行嗡鸣,能听到窗外遥远街道上模糊的车流声。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亮黄的光带,灰尘在其中缓缓飞舞。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真实,那么日常。
但我手里的手机,显示着万年之后的日期。
镜子里的我,面目模糊。
通讯录里,至亲的号码变成了无法解读的乱码。
身份证和银行卡,有着我不认识的“正确”号码。
我慢慢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气中的某处。皮肤能感受到阳光的暖意,鼻腔里是房间熟悉的气味,指尖能触摸到沙发布料的纹理。
这些感觉,是真实的吗?还是说,连这些触觉、嗅觉、温觉,也像那些数字一样,是正在被悄然篡改、逐步覆盖的数据流?
如果连“我”的脸,在反射光线的镜中都开始模糊、失真。
如果记录“我”存在的数字编码,正在被系统无声地替换。
如果时间这个最基本的坐标,也展示出如此荒谬绝伦的跨度。
那么,“我”是什么?
是那个记忆里卡号18位、身份证尾号4的“我”?
是系统中卡号19位、身份证尾号9的“我”?
是通讯录里一串乱码试图联系的“我”?
是镜中那张分辨率不断降低的模糊脸孔?
还是……在这个阳光明媚、仿佛一切正常的“公元年1月1日”的早晨,坐在这间安静客厅里,正在思考“我是什么”的这一缕即将消散的意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一种更改,超越了系统漏洞,超越了记忆偏差。它更底层,更绝对,更寂静无声。它不是在修改关于我的记录。
它是在……覆盖“我”本身。
而这个过程,似乎已近尾声。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我却没有力气再去点亮它。
我只是坐着,等待着,那最终覆盖完成的时刻到来。
或者,那覆盖从未开始,也永远不会完成。
或许,“错误”的从来不是系统。
而是,居然曾经存在过一个“正确”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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