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没有倒下，右脚猛地蹬地，身体借着惯性，用尽最后的气力，狼狈不堪地翻滚着，扑进了旁边那堆杂物后面的阴影里。
身体重重撞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左臂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顺着胳膊不断流淌，滴落在地面，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仓库里的枪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遥远。他背靠着冰冷的杂物，右手死死按住左臂上方的动脉位置，试图减缓失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汗瞬间湿透了额发和后背。
中弹了。
子弹打穿了左上臂外侧的肌肉，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剧痛一阵阵冲击着神经，伴随着失血带来的眩晕。
外面，枪声、吼叫声、脚步声，似乎正在向他藏身的这个角落靠近。
他靠在杂物堆后，粗重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左臂的疼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渗出，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耳朵里嗡嗡作响，夹杂着仓库内依旧激烈的交火声，以及……越来越近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他中枪了！在那边！”
“包围过去！别让他跑了！”
“抓活的！高哥要活的！”
压低的呼喝声从不同方向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杀意。至少有三四个人，正呈扇形，向着他这个角落包抄过来。
周衿墨背靠着冰冷的杂物堆，右手松开了按着伤口的手——已经按不住了。他摸向腰间，那里还有最后一把备用的、更小巧的掌心雷手枪。子弹不多，只有五发。
五发子弹。至少四个正在靠近的敌人。外面还有更多。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血腥味和硝烟味冲入肺叶，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一瞬。不能死在这里。岁岁还在外面等着。他答应过要回去。
脚步声更近了，几乎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和衣物摩擦的声音。
周衿墨猛地睁开眼睛，眼底最后一丝因为失血带来的恍惚瞬间被冰冷的锐利取代。他屏住呼吸，握紧了掌心雷，计算着脚步的距离和方位。
三……
二……
就在他即将暴起射击的刹那——
“轰！！！”
仓库东侧靠近墙壁的位置，猛地传来一声比之前正门爆破稍小、但依然惊人的爆炸！气浪裹挟着灰尘和碎屑席卷开来！
“啊——！”
“后面！后面也有！”
“是通风管道！他们从管道进来了！”
靠近东侧的钟家枪手顿时一阵大乱，惊呼和咒骂声响起，枪声也骤然转向了爆炸传来的方向！
就是现在！
周衿墨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混乱，猛地从杂物堆后探出身体！他没有去看左边和正前方逼近的敌人，而是凭着刚才声音的判断，抬手对着右前方一个刚刚被爆炸吸引、侧对着他的模糊身影，扣动了扳机！
“砰！”
掌心雷的枪声在嘈杂的环境里不算响亮，但足够致命。那个枪手身体一震，哼都没哼一声，扑倒在地。
枪声暴露了位置！
“他在那！”
左侧和正前方的敌人立刻调转枪口！子弹泼水般扫射过来！
周衿墨在开枪的瞬间就已经缩回身体，子弹“噗噗噗”打在杂物堆上，碎屑纷飞。他半跪在地，剧烈喘息，左臂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再次崩裂，血流得更快了。眩晕感越来越强。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猛地将旁边一块沉重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金属零件用力推倒！
“哗啦——哐当！”
金属零件翻滚着撞向另一个方向，发出巨大的噪音。
“在那边！”敌人的火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了一部分。
周衿墨趁机忍着左臂钻心的疼痛，单手撑地，连滚带爬地向着与噪音相反的方向、更深处一堆巨大的、锈蚀的机器残骸后面挪去！每动一下，左臂都像被撕裂一次，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混着血水，糊了一脸。
他刚刚把自己塞进机器残骸底部一个狭窄的缝隙里，原先藏身的杂物堆就被几梭子子弹彻底打烂。
“妈的！跑了！”
“分开找！他受伤了，跑不远！”
脚步声分散开来，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越来越近。
周衿墨蜷缩在冰冷狭窄的缝隙里，背靠着锈蚀的机器外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臂的伤口，疼得他浑身肌肉都在痉挛。鲜血已经浸透了他大半个左边的衣袖和身侧的地面，黏腻而冰冷。
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开始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的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他知道，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意识也在逐渐涣散。
外面，枪声还在继续，但似乎比刚才稀疏了一些。不知道是突击队占了上风，还是……不，不能想。
他用力晃了晃头，试图保持清醒。右手艰难地抬起，摸了摸腰间。掌心雷还在，子弹还剩四发。
四发。
他侧耳倾听。至少有两组脚步声，正在他藏身的这片区域仔细搜索。他们知道他就躲在这附近。
也许，下一分钟，甚至下一秒，那锈蚀的机器外壳就会被子弹打穿，或者一只粗暴的手会伸进来，将他拖出去。
周衿墨闭上了眼睛，又猛地睁开。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岑漾的脸，看到她笑着扑进他怀里，看到她泪眼婆娑地说想他，看到她站在tS舞团的舞台上光芒万丈……
不能死。
他对自己说。
他用还能动的右手，紧紧握住那把小小的、冰冷的掌心雷。枪身沾满了他的血，滑腻腻的。
脚步声，停在了机器残骸的外面。很近，近到能听到对方压抑的呼吸。
“搜这边！每一个缝隙都不要放过！”
完了吗？
周衿墨缓缓吸了一口气，将枪口，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指尖扣上扳机。
就算要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
“砰！砰！砰！”
一连串清脆而精准的点射，突然从仓库另一个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几声短促的惨叫和人体倒地的闷响！
搜索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随即是惊慌的喊叫和迅速远去的奔跑声！
“清场！清场！目标区域！”
“发现目标！重复，发现目标！在重型机器残骸下方！医务人员！”
熟悉的声音！是灰隼！是他的暗卫！
周衿墨紧绷到极致的那根弦，骤然一松。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无力地松开。掌心雷“哐当”一声，掉落在身边。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吞没了最后一丝意识。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急促奔向他的脚步声，还有灰隼变了调的呼喊：
“周总！撑住！”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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