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快让开!”
“担架!这边!”
混乱的喊声、急促的脚步声、救护车刺耳的鸣笛……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撞进岑漾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她被人流推挤着,踉跄地往前跑,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个被几名身穿作战服和迷彩服的军人、还有灰隼等人簇拥着,正飞速抬出仓库大门的担架。
担架上躺着一个人。深色的衣服几乎被血浸透,左边衣袖完全成了暗红色。一条手臂无力地垂在担架边缘,随着奔跑的节奏晃动,指尖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血,一滴,一滴,砸在满是碎石和尘土的地面上。
那是周衿墨。
岑漾的脚步骤然停住,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映着担架上那个了无生气的身影,还有那刺目的、几乎染红了半边身子的血迹。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那片无边无际的、令人作呕的红。
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比纸还要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牙齿咯咯地磕碰在一起。眼泪明明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一滴也掉不下来,仿佛连哭的本能都被这巨大的恐惧冻结了。
他就那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口……还有起伏吗?她看不清。她只看到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血……
“岁岁!岁岁!让开!别挡路!”梁颂禾从后面冲上来,一把抓住她冰凉的、僵硬的胳膊,用力将她往旁边拖开,给抬着担架狂奔的人们让出通道。
岑漾被他拉得一个趔趄,脚下一软,整个人就往下瘫。梁颂禾急忙用尽全力架住她,才没让她直接摔在地上。
担架从她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飞快地掠过。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尘土的气息,直冲鼻腔。她看到了周衿墨苍白的、紧闭着双眼的脸,额头上沾着血污和灰土,下颌线绷得死紧,即使在昏迷中,也透着一股隐忍的痛苦。
“周衿墨……”她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点破碎的、不成调的气音。
没人听见。担架已经被迅速抬上了一辆等候在旁的军用救护车。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她的视线。
“上车!跟上!”梁振国简短地命令,自己已经跳上了另一辆车。
灰隼回头,看了一眼被梁颂禾架着、摇摇欲坠、脸上没有半点人色的岑漾,又看了一眼疾驰而去的救护车,一咬牙,对梁颂禾和旁边同样脸色难看的商绪快速道:“带岑小姐上车,跟上救护车!去医院!”
梁颂禾和商绪二话不说,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已经完全失了魂的岑漾塞进了旁边一辆越野车的后座。车子立刻发动,引擎发出嘶吼,猛地窜出,追着前方闪烁的救护车尾灯,冲进沉沉的夜幕。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岑漾蜷缩在后座角落,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留下深深的月牙形血痕,却感觉不到疼。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那辆救护车,瞳孔涣散,没有任何焦距。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冷汗还是刚才被风干的泪。
“没事的……岁岁,没事的……”副驾的商绪转过头,声音干涩地安慰,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苍白无力。他看到了周衿墨被抬出来的样子,那么多的血……他不敢想。
梁颂禾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眼睛赤红地盯着前方的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一脚将油门几乎踩到底,车子在空旷的夜路上疯狂疾驰,紧紧咬着救护车。
一路无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车内三个人粗重压抑的呼吸。
车子冲进青城军区总医院的大门时,周衿墨的担架已经被医护人员飞速推向了紧急通道深处。
“急诊手术室!快!”
“让开!都让开!”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在空旷的医院走廊里回荡。岑漾被梁颂禾和商绪几乎是架着,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她腿软得根本走不了路,全凭两人拖着。
她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围了上去,快速检查,语速飞快地说着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左上臂枪伤,贯穿伤,疑似伤及肱动脉,大量失血,血压持续下降……”
“……立刻输血!建立双静脉通道!”
“……准备手术!通知血库!通知麻醉科!”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岑漾的耳朵里,扎进她的心里。贯穿伤……动脉……大量失血……
她看到护士飞快地剪开周衿墨左边那已经完全被血浸透的衣袖,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狰狞可怖的伤口。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扭过头,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
“家属呢?谁是家属?签个字!”一个护士拿着文件板急声问。
梁振国上前一步,快速签了字。他是现场军衔最高的,也是行动负责人。
“推进去!快!”医生一挥手。
担架床的轮子发出急促的滚动声,穿过一道厚重的自动门,消失在了“手术中”三个猩红大字的后面。
“砰。”门关上了。
那三个字,亮了起来。红得刺眼,红得让人心慌。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急救人员离开的匆忙脚步声,和仪器推走的轱辘声。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气味。
岑漾呆呆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看着门上亮着的灯。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在这一刻都离她远去。她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冷得她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架着她的梁颂禾和商绪感觉到她身体猛地一沉。两人急忙用力,想扶稳她。
可岑漾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又像是那扇门关上的声音,终于切断了她强撑到现在的最后一根弦。
她轻轻挣开了两人的搀扶,脚步虚浮地、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那扇冰冷的、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前。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碰了碰冰冷的金属门板。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推车匆忙划过的一丝温度,又或者,只是她的幻觉。
手收回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指尖,自己的掌心,沾着已经有些发暗发粘的、已经干涸的血迹。是周衿墨的血。刚才在仓库外,在车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的。
那暗红的颜色,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手上,刻进她的眼睛里。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抹刺目的红。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身体一点点,一点点地,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梁颂禾和商绪想上前扶她,却被她空洞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阻止了。她只是滑坐在地上,蜷起膝盖,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沾着血的手,就那样无力地垂在身侧。
没有哭声。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只是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地耸动,一下,又一下。像一株在狂风中即将被折断的芦苇,脆弱得让人心惊。
沾着血的手指,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留下几道模糊的、暗红的指痕。颤抖,止不住地颤抖,从指尖,到全身。
梁颂禾和商绪站在几步之外,看着蜷缩在墙角、抖成一团却死寂无声的女孩,看着地上那几道刺目的血指痕,又抬头看了看手术室门上那盏亮得灼人的红灯,喉结滚动,眼眶瞬间红了。
长长的、寂静得令人窒息的走廊里,只有手术室门上那盏红灯,在不知疲倦地、冰冷地亮着。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注视着墙角的崩溃,也注视着门内未知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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