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的尸体是第二天被发现的。官府来人看了看，说是劫杀，随便找了块草席裹着拖去了乱葬岗。没人在乎一个当铺掌柜的死活，就像没人在乎那些死在乱葬岗的乞丐。
苏鉴躲在门后，看着官差们敷衍了事，心里像堵着块石头。他知道王胖子不是死于劫杀，那把匕首的样式，和黑衣人斗篷下露出的刀柄一模一样。
“哥，他们好凶。”苏棠拉着他的衣角，小声说。
“别怕，他们走了。”苏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王胖子的死像个警告，清晰地告诉他：轮回司的人就在城里，他们在盯着他，盯着那面铜镜。
他必须弄清楚王胖子想说什么。
当天夜里，苏鉴趁着月色溜回了当铺。当铺的门没锁，虚掩着，像在邀请他进去。屋里一股血腥味，柜台后的账簿散落一地，地上还有打斗的痕迹。
他提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翻看账簿。大多是些寻常的当票，没什么特别。翻到最后一页时，他发现夹着张泛黄的纸条，纸条上画着个奇怪的图案——是个圆形，里面刻着和铜镜上一样的饕餮纹，纹路上还标着几个小点，像是坐标。
“这是什么？”苏鉴把纸条折好藏进怀里。他想起王胖子说的“二十年前，你爹也来问过这镜子”，难道这图案和他爹有关？
他在柜台后面摸索，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手指碰到个硬物，是个铁盒子，锁着。他想起王胖子平时总把钥匙串在腰上，可尸体被拖走时，腰间是空的。
“难道被拿走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油灯的光晃过墙壁。墙上挂着幅财神像，画像的角落有点松动。他走过去掀开画像，后面是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个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几本旧账册，还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年轻时候的王胖子，另一个是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眉眼间和苏鉴有几分相似——是他爹，苏正国。
照片上的爹比他记忆中年轻，穿着笔挺的军装，胸前挂着勋章，正和王胖子握手。照片背面写着行字：“民国二十六年，赠于胖子，望守好那面镜子，等吾儿长大。”
民国二十六年，就是十九年前。那时候苏鉴才一岁，他爹在他三岁那年就去世了，说是病死的。可这张照片，这身军装，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的农民。
“我爹到底是什么人？”苏鉴拿着照片，手在发抖。他从小就听人说，他爹是个逃兵，因为胆小怕死，才躲回了乡下。可照片上的爹，眼神坚定，一点都不像胆小的人。
他翻看那几本旧账册，账册里记的不是当品，而是些奇怪的数字和地名：“7月3日，镜门开于黑风口”“8月15日，收到锈铁镇来信”“9月2日，送修锅炉零件一箱”。
锈铁镇！苏鉴的心猛地一跳。这不就是那天用灵能黑客能力解析出的坐标吗？
账册里还夹着张纸条，是用毛笔写的，字迹潦草：“青铜面具人又在找碎片，第7扇门不稳，恐有异动。苏兄，务必看好凡界的门，别让他们进来。”
苏鉴捏着那张毛笔字条，指节泛白。“凡界的门”“青铜面具人”“碎片”……这些词像拼图一样在他脑子里碰撞，突然和雷劫子记忆里的画面对上了——那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举着镜子，黑火吞噬青云宗时，镜面上确实布满裂纹，像碎掉的月亮。
“原来……元初之镜是被打碎了。”他喃喃自语，后背沁出冷汗。爹不是逃兵，是守镜人。王胖子也不是普通掌柜，是爹的帮手。他们守的不是镜子，是“门”，是隔开凡界与镜中墟的屏障。
突然，屋外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苏鉴迅速把照片、账册塞进怀里，吹灭油灯，翻身躲进柜台下。
门被推开，靴底踩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他透过柜台缝隙看去，正是那个穿黑斗篷的人，手里把玩着枚黄铜钥匙——想必是从王胖子身上搜走的。
黑衣人径直走向柜台，用钥匙打开了那个铁盒子。盒子里没有金银，只有块巴掌大的碎片，泛着和他那面铜镜一样的光泽，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找到第二块了。”黑衣人低笑一声，声音里透着满足，“还差五块，就能拼回元初之镜了。”
他将碎片收好，转身时，目光突然扫过墙上的财神像。苏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黑衣人伸手按住画像，指尖在边缘敲了敲，冷笑一声：“王胖子倒是谨慎，可惜啊……”
他没再探查暗格，转身离开了当铺，马蹄声渐渐远去。
苏鉴从柜台下爬出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冲到暗格前，果然，里面的布包不见了——刚才情急之下没来得及带走！
“糟了！”他咬了咬牙，追出门时，只看到马车拐过街角，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家时，天已微亮。苏棠还在睡，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大概是做了好梦。苏鉴坐在床边，摸着怀里的照片和纸条，心里又沉又烫。
爹的字迹、王胖子的尸体、黑衣人的碎片、镜中墟的借命……无数线索缠绕成网，勒得他喘不过气。他低头看掌心的闪电疤痕，疤痕正隐隐发亮，像是在催促他。
“镜门开于黑风口……”他想起账册上的字，“锈铁镇……”
看来，必须去一趟锈铁镇了。不管那里藏着第三块碎片，还是更危险的东西，他都得去。不仅为了苏棠，为了爹和王胖子没说完的话，也为了弄明白，这面青铜镜到底藏着怎样的宿命。
他把照片塞进贴身的衣袋，指尖划过爹年轻的脸庞，轻声说：“爹，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窗外的晨光爬上窗台，照在苏棠的脸上。苏鉴握紧拳头，掌心的疤痕烫得更厉害了，像有团火在烧——那是雷劫子残留的灵力，也是他必须扛起的重量。
去锈铁镇的路，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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