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炭火“噼啪”爆响,火星溅在炭灰里,映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赞普捏碎羊骨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缝里渗出的血珠顺着掌纹滑落,滴在羊毛毡上,与之前泼洒的酒渍晕成一片暗红,像朵正在溃烂的花。他猛地抬头,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眼底的隐忍终于炸开火星,声音嘶哑得像被撕裂的布帛:“称臣纳贡?四王子是把吐蕃当成砧板上的肉了?”
洛登的僧袍无风自动,藏青色的衣摆扫过地面的酒坛碎片,发出细碎的摩擦声。他腰间的弯刀“噌”地抽出半寸,寒光如练,映得他眼底通红,像燃着两簇野火:“复兴宗之乱我们已平,盐池共管已是天大让步,凭什么要做宋朝的附属国?!”话音未落,刀鞘“哐当”砸在地上,脆响在帐内炸开,像投了颗炸雷,震得案上的酒碗都跟着颤了颤。
四王子却慢悠悠地卷着羊皮卷,指腹在“附属国”三个字上轻轻敲着,发出“笃笃”声,像是在给这场对峙打拍子。他抬眼时,唇边的笑意里淬着冰,目光扫过赞普紧绷的脸:“凭你们烧了大宋二十万石粮草,凭你们纵容复兴宗在河西走廊祸乱边境,凭你们的骑兵三个月内袭扰我朝商队七次。”他将卷好的羊皮卷往案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称臣不是让赞普跪舔,是让吐蕃学规矩——往后再敢越界,就不是纳贡,是割地;再往后,便是亡国。”
“你!”赞普的胸口剧烈起伏,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突然将掌中的碎羊骨狠狠砸在地上,骨渣四溅,其中一块弹到平亲王爷的靴边。“我吐蕃祖辈从未向谁低头!当年松赞干布与大唐和亲,也是平等盟约,不是卑躬屈膝!”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纵横交错的伤疤,那些旧伤在火光下泛着狰狞的光泽,“这些伤都是守疆土留的,不是给人当奴才的!”
洛登早已按捺不住,弯刀在掌心转得呼呼作响,刀风刮得烛火歪歪斜斜:“要战便战!吐蕃男儿死光了,也不会递降书!”他的声音刚落,帐外突然响起一阵整齐的拔刀声,“唰啦”一片,像风吹过草原的声浪,与帐内的杀气撞在一起,几乎要掀翻帐顶。
平亲王爷却突然笑了,手里的核桃转得更快,“咕噜咕噜”的声响在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他冲四王子使了个眼色,慢悠悠开口:“赞普别急啊。”他捻着山羊胡,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其实嘛……附属国也分三六九等。像吐蕃这样的,每年就派个使者送点特产,算是认个亲,不用真称臣下跪——毕竟,咱们还指望赞普帮着看住西域的乱党呢。”
这话像盆冷水,“哗”地浇在帐内的火气上,让紧绷的空气松了三分。赞普的呼吸稍缓,后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像根不肯弯折的铁矛:“特产?吐蕃穷,只有牛羊肉和青盐。”
“够了。”四王子适时松口,将羊皮卷扔到赞普面前,卷边在案上弹了弹,“每年三百匹战马,牦牛三百头,五十石青盐,就算‘纳贡’。使者来大宋时,我朝还会回赠丝绸茶叶,价值比你们送的还多——这买卖不亏吧?”
赞普盯着羊皮卷上的字,手指悬在半空迟迟不落下,指腹的老茧几乎要将纸面戳破。洛登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僧袍的袖子扫过案上的酒壶,壶嘴滴下的酒液在“附属国”三个字上洇出个墨点:“赞普!这是羞辱!绝对不能答应!”
“羞辱?”卓然的声音突然炸响,像惊雷滚过帐内,震得烛火猛地矮了半截,光晕剧烈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他霍然站直,腰间的佩剑因动作带起风声,剑穗上的和田玉佩“啪”地扫过案上的酒碗,陶碗在羊毛毡上滚出半圈,剩下的酒液泼在洛登的僧袍下摆,洇出深色的渍,像块洗不掉的污点。
他往前踏了一步,军靴碾过地上的骨渣,发出“咯吱”的脆响,目光如刀,直刺洛登眼底:“是谁,派出吐蕃骑兵在祁连山隘口袭扰我大宋边境?是谁纵容手下在沙洲城残杀我大宋百姓三十七口?是谁让复兴宗拿着吐蕃的粮草,在河西烧杀抢掠?你回答我!”
帐内静得能听见炭火的呼吸,洛登被他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握刀的手微微发颤。卓然却没停,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帐帘都在抖:“我大宋派兵袭扰过你吐蕃吗?去年你们遭遇雪灾,我朝送去的五千石青稞、两百匹棉布,难道都喂了白眼狼?赞普你回答我!”
赞普的脸“唰”地红透,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像被火烤过的铁块。他猛地低下头,盯着自己掌心的血渍,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是事实,是吐蕃理亏在先。
洛登虽然也涨红了脸,却仍梗着脖子,弯刀在掌心攥得更紧:“你说的……都是事实。但我们已经答应赔偿商队损失,现在还要让吐蕃成为大宋的附属国,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不能接受?”卓然冷哼一声,笑声里裹着冰碴子,“国师是不是以为,凭你们逻些城那点兵力,就能挡住我大宋的铁骑?”他突然俯身,双手按在案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扫过赞普和洛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考虑城内那些无辜百姓,不想让布达拉宫和大昭寺在炮火里化为灰烬,我们早就把火炮架在逻些城外了!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凭你们的血肉之躯,能抵挡住开花炮弹的威力吧?”
洛登的脸色骤变,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听说过火炮的厉害,去年西夏国在黑水城用这东西炸开城墙,据说砖石飞溅,能把人轰成碎末。他张了张嘴,声音都在发颤:“卓然,你这是恃强凌弱,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是事实,就摆在你眼前的事实!”卓然猛地直起身,腰间的佩剑“呛啷”出鞘半寸,寒光映得他眼底一片冷冽,“国师如果不愿意吐蕃成为大宋的附属国,那就不用谈了!”他伸出三根手指,声音斩钉截铁,“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可以把所有吐蕃人全部调集到逻些城,看看你们能不能挡住我的火炮!你放心,只要你们把答应西夏的赔偿兑现,他们绝不会插手——我倒要让你见识一下,大宋朝官兵的厉害,见识一下火炮火枪是怎么把顽石轰成齑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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