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末的风停了。
叶凌霄站在塌墙边，手指从剑柄上抬起。他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分作两拨，一南一北，正朝这边靠拢。传音砂起了作用。
沈清璃靠在断墙另一侧，短杖抵地。她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看向叶凌霄，“他们来了三个人，还有一个拖着伤腿。”
叶凌霄点头。援军未至，但敌人没走干净。
他低头看自己的左手。布条上的血已经干了，裂开几道口子。伤口还在胀，但他能动。现在不是歇的时候。
“先清里面。”他说。
沈清璃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短杖顶端。一道微光顺着地面爬过去，贴着墙根延伸进库房方向。刚走到一半，忽然拐了个弯，停在一堵看似完好的石墙前。
那里有空隙。
叶凌霄走过去，用剑尖在墙上划了一下。碎石落下，露出后面半尺宽的夹层。他闻到一股陈旧的药味混着铁锈气。
有人藏过。
他抬手一震，剑气撞进夹层。里面传来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两个人滚出来，穿着灰袍，袖口绣着暗纹。是后勤巡卫的装束，但腰带上的扣环被换成了黑铁片。
他们手里攥着火引线，还没点燃。
叶凌霄一脚踩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剑尖抵住另一人喉咙。“谁让你们留下的？”
那人咬牙不答。
沈清璃走过来，短杖轻轻点地。杖头触到地面时，一圈波纹散开。那人突然抽搐一下，脸色发白。
“他在传信。”她说。
叶凌霄立刻俯身，从那人后领扯出一块薄铜片。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正微微发烫。他抬手将铜片扔向空中，一剑劈下。符文断裂，光灭了。
“想往外送消息？”他盯着两人，“你们以为还能跑？”
另一人突然抬手，掌心弹出一根细针。叶凌霄侧头避开，针扎进墙里，发出嗤的一声，墙面开始冒烟。
沈清璃抬杖一扫，灵力压下，那人气血一滞，瘫软在地。
“一共多少人留下？”她问。
没人回答。
叶凌霄把剑收回鞘中，从怀里取出一张残符。这是昨夜从阵法废墟里捡的，还带着一丝邪能波动。他贴在其中一人额头上。
那人猛地睁眼，瞳孔缩成一条线。
“别烧。”他嘶哑开口，“我们五个……分散在补给站、旧信道、西井台……等信号……接应……”
“接应谁？”
“不知道名字……只认令符……”
叶凌霄收起符纸。他看向沈清璃，“还有三个。”
她点头，“我能找到。”
两人不再多问。叶凌霄抓起一人丢给沈清璃，“绑了，关进东厢。”又看了眼地上那根针，“这东西有毒。”
沈清璃用布包住手，把针拔出来放进皮囊。“回头再查。”
他们离开库房，沿着墙根往西走。天边刚透出一点灰白，夜还没完全退。
补给站离得最近。门口堆着几个空木箱，门虚掩着。叶凌霄贴墙靠近，听里面没有动静。
他推门进去。
地上有一摊水渍，还没干。角落里放着一只翻倒的陶罐，罐底残留着黑色粉末。
沈清璃蹲下看了看，“是迷魂散。刚撒不久。”
叶凌霄走到内室，发现床铺被人动过。被褥掀开一半，枕头下压着半张纸。他抽出来，上面画着简略的地图，标着几个红点。
其中一个就在他们脚下。
“他们知道我们回来。”他说。
沈清璃接过图看了一眼，“但他们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
叶凌霄嘴角动了一下。“那就让他们多猜一会儿。”
他走出补给站，在门口立了一块石板，故意摆在显眼处。又把一件破旧外袍挂在门框上，袖口朝外翻着，像是匆忙脱下的样子。
“往东跑了。”他说。
沈清璃明白他的意思。她转身走向旧信道入口，在地上留下几道杂乱脚印，然后悄悄退回暗处。
两人分开埋伏。
不到半炷香，西井台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叶凌霄立刻起身，朝着声音来处疾行。沈清璃紧随其后。
井台边上躺着一个人，胸口插着一把短刀，已经断气。旁边还有两个活的，正蹲在地上翻检一个包袱。
“没走远。”一人说，“刚才那件衣服是新的，血也是热的。”
“分两路追。”另一人站起身。
叶凌霄从背后出手，一剑打落其中一人手中的刀。沈清璃同时跃出，短杖横扫，将另一人逼退。
两人背靠背站着，脸色变了。
“你们……不是只有两个？”
“我们本来就是两个。”叶凌霄说。
他没再多话，直接上前压制。那人还想反抗，但动作慢了一拍。叶凌霄抓住他手臂一拧，骨头发出脆响。对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沈清璃用布条封住他嘴，又搜出身上的令符。是一块黑玉牌，正面刻着漩涡纹。
“和之前那块不一样。”她说。
叶凌霄接过玉牌看了看，“不是同一级。”
他们把人押回库房，和前面两个关在一起。五个人里，四个都抓到了，只剩最后一个。
沈清璃坐在院中，把五块玉牌摆在地上。她闭眼感应，短杖轻点每一枚令牌。到第四块时，杖头微微颤动。
“这块被动过。”她说，“有人用它发过信号。”
叶凌霄拿起那块玉牌，发现边缘有细微刮痕。他凑近看，是几个极小的点，排列成三角形。
“是求援标记。”他说，“但没传出去。”
他把玉牌收好。“封了所有暗道。从今天起，没人能进出这片区域。”
他们带着人去堵暗道。一共三条，两条在库房地下，一条通向西井台。叶凌霄命人搬来石块，用水泥封死入口。又让沈清璃在每处封口画上镇压符纹。
做完这些，天已大亮。
村里有人开始走动。几个老人拄着拐走出来，看见废墟前站着人，吓得往后退。
叶凌霄走出围墙，站在台阶上，“你们可以回来了。主事的人都死了，剩下的我们抓着。”
没人说话。
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躲在屋檐下偷看。
沈清璃从包袱里拿出干粮，放在路边的石桌上。“饿了就拿。我们不会赶你们走。”
过了很久，有个小孩跑过来，抓起一块饼就跑。
其他人见没事，也慢慢靠近。
叶凌霄让人搭起棚子，设了临时安置点。青壮年中有几个愿意帮忙巡逻。他点了头，给了他们统一的布条绑在臂上。
中午时，南北两路的援军到了。
三人都是熟面孔，带着伤，但能战。
“路上截住一个传信的。”其中一人说，“穿的是平民衣服，怀里藏着符纸。”
叶凌霄接过符纸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西区失联，速派三人替换。**
他把纸递给沈清璃。
她看完后抬头，“他们还不知道这里已经没了。”
叶凌霄把符纸烧了。“那就别让他们知道。”
当天下午，他们清查最后一处据点——废弃药室。门被木板钉死，窗户封着铁皮。撬开后发现里面有灶台、水缸，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
是个藏身点。
沈清璃用短杖探地脉，确认无人后才进去。她在墙角找到一个小铁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张名单，写着人名和联络时间。
叶凌霄翻了翻，把盒子收进怀里。
“都清完了。”他说。
沈清璃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渐渐安定的村子。百姓开始收拾屋子，有人抬出腐烂的家具，有人修补屋顶。
她靠在门框上，呼吸比早上沉了些。
叶凌霄走过来，“你还撑得住？”
她点头，“还能再查一遍。”
他看了眼她的手。指尖有些发抖，但她没松开短杖。
“等今晚。”他说，“先歇会。”
她没动，眼睛盯着西边。
那边的天慢慢暗下来，风吹着半倒的旗杆，晃了一下。
叶凌霄的手按在剑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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