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兹的尾音在水晶灯下流淌成最后一个音符时,舞池周围的喝彩声像被点燃的篝火般炸开。
博瑞特的大拳头砸在桌上震得酒杯乱晃,老波比举着啤酒杯吼出跑调的欢呼,连向来严肃的卫队副队长都红着脸吹了声短促的口哨。
陈健感觉掌心还残留着艾丝瑞娜指尖的温度,抬头便撞进她眼尾缀着星子的笑——那对淡金色的羽翼在薄纱裙下若隐若现,每片羽毛都泛着月光般的清辉,让他想起初遇时她跪在焦土上为伤者疗愈的模样。
领主大人这舞步......陈健老管家扶了扶银边眼镜,褶皱的眼角堆起笑纹,比去年春祭时马克汉姆爵士跳的那套可灵巧多了。
您这是从王都学来的新花样?
陈健耳尖微微发烫。
他确实在穿越前没少泡舞蹈教室,但总不能说这是二十一世纪的社交礼仪课内容。
他清了清嗓子,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不过是些基础步法。
其实我还设计了套更活泼的——话未说完便被自己惊到,怎么就顺口说出来了?
坦普不知何时端着酒杯凑过来,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晃出细碎的光,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让陈健后颈发紧。
这位商会代表的眼神太锐了,像能看穿他藏在领主斗篷下的局促。
陈健突然想起今早坦普翻他书房时,恰好翻出本《现代社交舞蹈大全》,当时他借口说研究民俗糊弄过去,此刻那本书的封面仿佛在记忆里烧出个洞。
领主大人还有私藏?艾丝瑞娜的声音像沾了蜜的风,她歪头时发间的珍珠发饰轻颤,能让我们开开眼吗?
陈健立刻接话:就是就是,您总说要带哈蒙代尔见见世面,这跳舞的世面自然也算。老管家的手指点着桌面,活像在敲他那本记满账目的厚本子,上回您教卫兵们队列操变花样,现在连巡逻都走出韵律了。
陈健看着艾丝瑞娜眼里跳动的期待,又被老管家的唠叨攻势逼得后退半步。
他抓了抓后颈,喉结动了动:行吧......就教你们狐步舞。话音刚落,凯德拉克的长笛立刻转了调,轻快的旋律像跃过溪石的泉水。
狐步舞的关键在重心转换。陈健拉过艾丝瑞娜的手,另一只手虚虚搭在她腰侧。
隔着薄纱,他能清晰感觉到那片肌肤的温度,比刚才跳华尔兹时更烫些。左脚先向前,注意脚尖点地......对,就是这样。
艾丝瑞娜学得极快。
第一遍还需要他握着她的手腕纠正角度,第二遍便能跟着节奏自然摆动,裙摆扬起的弧度像朵正在绽放的月光花。
当她第三次完美跟上节拍时,周围的掌声比刚才更热烈,摩莉尔甚至把帽子抛向空中,被乌尔戈克的大手掌稳稳接住。
您教得真好。艾丝瑞娜仰头看他,发梢扫过他下巴,原来跳舞也能像魔法一样,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陈健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昨夜在书房批改税单时,窗外的乌鸦叼走了他的羽毛笔;想起今早巡逻时发现北坡的铁矿脉有塌方迹象;想起三天前大耳怪留下的爪印还新鲜得能闻到腥气......这些事像块压在胸口的石头,此刻却被她的笑轻轻掀开了一角。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时,又撞上了坦普的视线。
那商人正慢条斯理地擦拭银质袖扣,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陈健突然想起今早坦普似笑非笑的话:领主大人最近总翻民俗书,莫不是在研究什么特别的?当时他涨红了脸,现在才惊觉自己的慌乱早被看了个通透。
艾丝瑞娜的脚步顿了顿。
她能感觉到陈健搭在腰上的手微微发僵,刚才还专注的眼神此刻飘向了人群后方。
是在担心大耳怪的余党?
还是在想领地的事务?
她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蜷了蜷,像只试图取暖的小兽,却只换来他心不在焉的很好,继续。
乐声攀升至高潮时,陈健的左脚本该后退半步带她旋转,却鬼使神差地踩在了自己的右脚上。
艾丝瑞娜的重心跟着歪向一侧,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去扶,可两人的脚步早已乱作一团。
水晶灯在头顶晃成模糊的光斑,陈健听见周围倒吸冷气的抽气声,然后是自己剧烈的心跳——
下一秒,两人的身影重重砸向地面。
陈健的后背撞上了舞池边的软垫,却几乎没感觉到疼。
他的右手本能地护在艾丝瑞娜后脑,左手......正抵在某个柔软又滚烫的地方。
周围的喧哗突然消失了。
他能听见艾丝瑞娜急促的呼吸扫过耳畔,能看见她睫毛颤动时在眼下投出的阴影,能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铃兰香。
她的羽翼在慌乱中挣出纱料,淡金色的羽毛散落在他肩头,像落了层会发光的雪。
对、对不起!陈健的耳尖红得要滴血,手指触电般缩回,我刚才......
我没事。艾丝瑞娜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她的脸比他更红,连耳尖都泛着粉,是我......没跟上。
乐师的长笛不知何时停了,舞池里安静得能听见水晶灯上铜链轻晃的声响。
坦普的酒杯重重磕在桌上,老管家的咳嗽声像突然炸响的雷,博瑞特的大嗓门终于打破沉默:领主大人这招......是新舞步的收尾吗?
陈健扶着艾丝瑞娜站起来时,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却能感觉到她的指尖还轻轻勾着他的袖口,像片不肯飘落的叶子。
水晶灯的光斑在艾丝瑞娜泛红的耳尖上跳跃,她的手指攥着裙摆皱成一团,连羽翼都因为慌乱而微微蜷缩,淡金色的羽毛在烛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颤。
陈健刚要开口说我送你,她已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错开半步,声音细得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我、我去偏厅歇会儿......话音未落便提起裙角往侧门走,发间的珍珠发饰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声。
领主大人这是把天使小姐吓着了?坦普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陈健回头时正看见她倚着廊柱,酒红色的裙装在阴影里像团烧剩的炭,指尖转着空酒杯,刚才那手重心转换,怕不是比狐步舞教程里写得还妙?
陈健的耳尖又烫了几分,他扯了扯领结,反驳的话到嘴边又泄了气——刚才那下确实像故意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踩错步还是心跳乱了节奏。你又不是没摔过?他梗着脖子,上回你穿新鞋在商会大厅摔得四仰八叉,我可没笑。
那能一样么?坦普推开廊柱直起身子,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我摔的时候可没抱着个天使,手还......她拖长音调,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陈健的左手,笑得前仰后合,哎呀呀,领主大人的民俗研究看来造诣颇深啊。
陈健被说得面红耳赤,转身要走却被坦普拽住袖口。
她的力气比看起来大得多,指甲盖在他手腕上压出淡红的印子:急什么?
我有话问你。走廊尽头的壁灯突然噼啪响了声,火光映得她眼底的情绪忽明忽暗,你打算找几个女人?
陈健被问得愣住,什么几个......
别装糊涂。坦普松开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银质项链——那是去年他送的,说是家乡的平安符。
她垂眼盯着地面,石板缝里的青苔在烛光下泛着幽绿,艾丝瑞娜总往你书房跑,摩莉尔上周送了罐自酿蜂蜜说给领主补身子,连博瑞特他妹妹都托人送了双绣着鸢尾花的皮靴......她突然抬头,眼里像是燃着簇小火苗,你心里到底怎么打算的?
陈健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以为的正常往来,在旁人眼里早成了蛛丝马迹。
他挠了挠后颈,想起穿越前合租室友总笑他注孤生,此刻倒希望能把那套现代人只谈一个的理论搬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里是中世纪,贵族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他若说一生一人,倒显得奇怪了。
我们家乡......他斟酌着措辞,有个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佳丽三千。
坦普的眼睛瞪得浑圆,酒杯掉在地上,在寂静的走廊里激起清脆的回响。三、三千?她的声音发颤,那得多大的城堡?
每天认脸都要认到过年吧?
陈健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弯腰捡起酒杯:所以我们那儿现在不兴这个了。他望着走廊尽头的雕花窗,月光透过琉璃洒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钻,其实我觉得......
领主大人!老管家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陈健抱着件深灰色斗篷,银边眼镜上蒙着层薄汗,皮特少爷说明天要穿您从王都带回来的那套贵族正装,可他捣鼓了半个时辰,领结系得像只死青蛙。
陈健憋着笑揉了揉眉心。
皮特是老波比的小儿子,平时总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短打,让他穿绣着金线的天鹅绒外套,倒不如让大耳怪学礼仪来得容易。你去帮他整整,他对老管家挥了挥手,实在不行......他瞥见坦普还瞪着他,突然坏心起来,让坦普小姐去教,她最会系领结了。
坦普抄起斗篷作势要打,却在触到他肩膀时轻轻收了力。
月光落在她发间,将那抹气恼的红晕染得温柔,明天看我不把皮特的领结系成死结。
陈健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偏厅方向——那里的窗纸还透着暖黄的光,隐约能看见艾丝瑞娜的影子在动。
他摸了摸口袋里早上捡到的羽毛(是她跳舞时落下的,泛着月光般的清辉),轻轻叹了口气。
夜风卷起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撞在窗棂上。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底发颤。
陈健裹紧斗篷往房间走,靴跟在青石板上敲出规律的响。
他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艾丝瑞娜会不会再用那种带着星子的眼神看他,更不知道皮特穿上正装后会闹什么笑话——但至少此刻,月光很暖,风里有铃兰香,连心跳声都变得轻快起来。
喜欢从哈蒙代尔领主到帝国皇帝请大家收藏:(m.qishishuwu.com)从哈蒙代尔领主到帝国皇帝骑士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