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是被肋骨断裂处的刺痛惊醒的。
他像条离水的鱼般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掌心那枚青果上,果肉表面的纹路突然泛起涟漪,像在舔舐他的伤口。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首先攥紧了身侧的手——雪姬的手指还带着温度,只是冷得像块浸过冰水的玉,指甲盖泛着青灰。
“别晃她,肋骨断了三根。”
沙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江镇猛抬头,眼前的模糊人影逐渐清晰——史蒂夫半蹲在他身侧,左脸有道新鲜的血痕,却笑得像从前在家族宴会上偷喝了葡萄酒的模样。
他穿着的皮甲裂成碎片,露出底下缠着粗麻布条的肌肉,布条上还沾着黑褐色的血渍。
“哥?”江镇喉咙发紧,声音像砂纸摩擦,“你怎么...”
“被树种撞进岩壁的时候,我拽住了你后腰的玉佩。”史蒂夫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动作很轻,避开了他背上的伤口,“那青果在你手里烧得跟团火似的,我猜它护着你呢。”他指腹蹭过青果表面,果肉突然发出类似蜂鸣的震颤,“五原力的本源之子,果然认主。”
“五原力?”江镇皱眉,他记得葡萄老道提过这名字,却从未细讲。
史蒂夫扯下腰间的水囊,凑到他唇边:“喝两口,这荒原的风比刀子还利。”见江镇喝了两口,才接着道:“圣凯因家的老祖宗偷过生命迷宫的树苗,用五原力养了三百年。
我在家族密室的残卷里见过——本源之子能连通天地生气,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雪姬垂落的手腕,”你看她袖扣。“
雪姬的广袖滑下,露出腕间一枚银质袖扣,刻着半朵绽开的莲花。
江镇瞳孔微缩——这图案和他胸口的圣器印记一模一样。
“半年前我在北境战场,见过沁水湖的老剑主。”史蒂夫的拇指摩挲着自己手背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剥皮刀留下的痕迹,“他说他们的剑术传承,是用三任掌门的血祭,换了半枚圣器炉的碎片。”他指了指江镇掌心的青果,“而你这颗,是圣器炉的核心。”
青果突然烫得惊人,江镇险些松手。
他望着雪姬苍白的脸,想起她总在深夜对着月亮练剑时的模样——原来那些剑光里流转的银芒,不是月光,是圣器碎片的余韵?
“所以她总说我身上有‘让剑安心的味道’...”江镇喃喃,喉间的血腥气混着某种酸涩涌上来。
他忽然想起葡萄老道醉酒时念叨的“因果纠缠”,原来早不是什么玄学,是三百年前就埋下的线头。
“先别想这些。”史蒂夫拍了拍他的背,“荒原的夜露要来了,得找个地方安置雪姬。”他说着站起身,皮靴碾过几块碎石,突然顿住,“等等。”
江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人身侧的灰土本是平整的,此刻却有块巴掌大的区域微微隆起,表层的土粒正簌簌往下掉,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顶。
“你闻。”史蒂夫突然蹲下,鼻尖几乎贴在地面,“甜的,像...像当年我在极北冰原救过的那个姑娘。”他话音未落,一只玉白的手突然从土中破出,指尖还沾着湿泥,指甲盖泛着珍珠似的粉。
江镇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短刀,却被史蒂夫按住手腕:“活的。”他扒开周围的土,动作轻得像在揭新娘子的盖头,很快露出半张脸——女子闭着眼,睫毛上沾着泥点,嘴唇却红得反常,像刚喝过血。
她颈间系着条银链,链坠是条盘成环状的蛇,蛇眼是两颗血红的宝石。
史蒂夫的手突然抖了。
他指尖碰了碰那蛇形链坠,喉结滚动:“这链子...是用极北冰原的寒铁打的,我见过。”他声音发哑,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十年前,我跟着商队去冰原换皮毛,遇到雪暴。
有个姑娘跪在祭坛前,说要献祭自己换族人平安。
她颈间的链子,和这个一模一样。“
“后来呢?”江镇盯着女子手腕上的锁链——那不是装饰,是真真正正的镣铐,铁环勒进皮肉里,结着暗红的痂。
“后来?”史蒂夫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砸了祭坛,带她跑了三天三夜。
她却在第四天夜里说,‘我本就是该被活埋的祭品’。
然后...“他猛地扯开女子脸上的泥,露出耳后一枚淡青色的胎记,形状像片枫叶,”然后她就这么消失了,连具尸体都没留下。“
荒原的风突然变大了,卷起的土粒打在女子脸上。
她的睫毛颤了颤,江镇看见她眼底有极淡的金光闪过,像某种沉睡的兽被惊醒。
史蒂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镣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当年她也戴着这东西,说这是‘命运的锁’。”他抬头看向江镇,眼神里有江镇从未见过的恐惧,“可当年那姑娘,叫海伦。”
青果在江镇掌心再次震颤,这次的频率和之前截然不同,像是在尖叫。
他望着女子耳后的枫叶胎记,又想起前几日老福耶在教堂里翻的旧书——《罚罪之城志》里写过,每百年会有“带锁的祭品”被活埋于此,为的是镇压...
“哥,她手腕在渗血。”江镇的声音打断了史蒂夫的回忆。
女子被镣铐勒住的地方正渗出鲜血,血珠滴在土上,竟开出极小的白花。
史蒂夫突然抱起她,动作比当年抱刚出生的幼狼还轻:“得把她挖出来。”他指甲缝里全是泥,却不肯停,“她身上的锁...可能和圣器炉有关。”
江镇望着史蒂夫泛红的眼眶,又低头看了看仍在昏迷的雪姬。
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照在女子脸上,她的睫毛动得更厉害了。
江镇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像块烧红的铁。
“她快醒了。”他轻声道。
史蒂夫的动作顿住,望着女子逐渐清晰的面容,喉结滚动:“我好像...记起她最后说的话了。”他声音发哑,“她说‘如果有天我被活埋在罚罪之城,你要带着能开命运锁的人来’。”他抬头看向江镇,目光灼灼,“而能开这锁的,只有圣器炉的主人。”
青果在江镇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望着女子颈间的蛇形链坠,突然想起葡萄老道醉酒时唱的顺口溜:“锁蛇缠玉骨,莲火破迷津。”
风卷着沙粒掠过他们头顶,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江镇望着怀中的雪姬,又看了看史蒂夫怀里的神秘女子,突然觉得这荒原底下,埋的不只是一具具尸体,是无数根线头,正等着他这个持针人,一一理清。
女子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勾住了史蒂夫的衣角。
江镇听见她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他凑近去听,只听见两个字:“救...我。”
而在他们脚边,被扒开的泥土里,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锁链,延伸向更深处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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