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并非笔直。
它像某种生物的肠道,内壁覆盖着半透明、搏动的有机质层,每一次心跳声传来,这些墙壁都会收缩舒展,挤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战术手电的光束在这里变得黯淡,仿佛被黑暗本身吞噬。
“保持队形!”沈墨衍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回荡,“三人一组,背靠背移动。注意脚下!”
脚下已经不再是混凝土或砖石,而是某种软韧的、带着温度的“地面”。踩上去会留下脚印,但几秒钟后,脚印又会被蠕动的地面抚平。
罗英喘着粗气,她的警服被汗水浸透,手臂上有一道被能量束擦伤的焦痕。“那些穿银衣服的……他们是什么人?”
“收容理事会,”枭的声音从队伍前方传来,他正用短刃刺探前方的黑暗,刀刃上附着的净化符文发出微弱金光,“理论上六十年前就解散的国际秘密组织,宗旨是‘收容、研究、控制异常’。但解散只是表象,他们转入了更深的地下。”
程怀安被一名研究员搀扶着,眼镜片碎了一片,但眼神依旧锐利:“理事会……我在加密档案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他们上世纪五十年代在罗布泊有过一次大规模行动,整个考察队神秘失踪。如果真是他们,那问题更复杂了——他们不可能只是为了苏念晚而来。”
沈墨衍没有参与讨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三个层面:背上的苏念晚越来越烫的体温,前方黑暗中心跳声的来源,以及身后紧追不舍的银色小队。
“乙二,距离后方追兵多远?”
“不到三十米,督主。”乙二的声音从队伍末尾传来,“他们推进很谨慎,但在靠近。需要设陷阱吗?”
“不。”沈墨衍快速做出判断,“让他们跟。我们需要有人分担火力。”
“分担火力?”罗英没明白。
程怀安却懂了:“前面有东西。更危险的东西,比那些怪物危险得多。”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通道在前方分岔了。
两条路。左边那条,墙壁上的有机质层泛着淡淡的苍白色光芒,心跳声从那里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右边那条,完全黑暗,但空气中飘来一丝微弱的、类似檀香的气息。
“能量读数,”程怀安小组的研究员颤抖着举起仪器,“左边,完全爆表,仪器无法测量。右边……读数正常,甚至可以说异常‘干净’。”
所有人都看向沈墨衍。
这是抉择时刻。向左,直面那个东西的核心,九死一生。向右,或许能找到生路,但苏念晚的共鸣可能会中断,而那个东西脱困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左边。”沈墨衍没有任何犹豫。
“你确定?”枭转过头,面罩下的眼神难以捉摸,“理智的选择是向右。我们可以先撤离,重新集结力量,等地面支援——”
“没有地面支援了。”沈墨衍打断他,“李允真的通讯说明观测站被攻击,癸三那边没有消息,说明他们也被拖住了。现在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我们。”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而且,你们感觉到没有?右边那股‘干净’的气息……太干净了,干净得不自然。在如此深的污染核心区域,怎么可能有这么一片净土?”
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
这是陷阱。
“噬魂之主”在诱导他们走向看似安全的道路。
“左边。”枭重复了一遍,这次是陈述句。他打了个手势,两名“清道夫”队员率先踏入左侧通道。
队伍继续前进。每走一步,心跳声就更响一分,压迫感更强一分。有人开始流鼻血,有人耳鸣,更糟的是,意识开始出现恍惚。
“是精神污染!”程怀安突然大喊,“所有人,背诵记忆中最清晰的事!保持自我认知!”
但已经晚了。
队伍末尾传来一声闷哼。一名年轻警员突然停下脚步,他的眼神变得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墙壁。
“小张?”罗英想去拉他。
“别碰他!”沈墨衍厉声制止。
话音未落,警员小张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却完全变了——那是一个苍老的、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声音:“光绪三年……大旱……井都干了……孩子们饿得哭……”
紧接着,墙壁上浮现出一幅画面:龟裂的土地,枯死的庄稼,排着长队等待施粥的灾民。
“记忆回响。”枭低声说,“这个区域在泄露它吸收的所有记忆。每个人类被它吞噬,他们的记忆都会成为它的一部分。”
更多的声音开始响起。
“民国二十六年……日本人进城了……快跑啊……”
“1968年……批斗会……我不是特务……”
“1997年……股价暴跌……全完了……”
“三天前……我不该下来的……我想回家……”
无数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一种精神层面的狂轰滥炸。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冲击着每个人的意识防线。
沈墨衍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但他背上的苏念晚却开始剧烈颤抖——她的“共鸣体质”像一块海绵,正在被动吸收这些狂乱的记忆。
“晚晚,稳住。”他低喝,“你是苏念晚,漫画作者,住在七里香都小区,喜欢草莓蛋糕和向日葵。你画过一个叫沈墨衍的角色,他穿越来找你了。记住你是谁!”
一遍,又一遍。
突然,苏念晚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手中的金属片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光芒所及之处,墙壁上的记忆画面纷纷破碎、消散,那些叠加的声音也减弱了几分。
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不再是之前那种杂乱的咆哮,而是某种清晰的、饱含情绪的怒吼。
“它生气了。”枭举起武器,“说明我们做对了。”
通道开始收缩。
不是物理上的收缩,而是空间本身在扭曲。前方三十米处的景象突然拉近到十米,又突然推远到五十米。墙壁上的有机质层开始脱落,露出下面更可怕的东西——
骨骼。
人类的骨骼,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被某种黑色粘稠物质粘合在一起,构成了通道的主体结构。那些头骨的眼窝里,燃烧着苍白的火焰。
“这里……”罗英的声音发颤,“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几百年来的所有牺牲者。”程怀安喃喃道,“‘鉴渊阁’的守卫,误入的盗墓者,近代的探险队,还有我们刚才的同伴……它把所有人都变成了建筑材料。”
就在这时,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里曾经是某种古代仪式场所——圆形的地面用不同颜色的石板铺成复杂的星图,八根石柱支撑着穹顶,每根柱子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但现在,一切都已扭曲变形。
星图石板被掀开,下面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边缘,黑色粘稠物质像火山熔岩般缓慢溢出,每一次心跳声传来,就有更多物质涌出。
而在坑洞正中央,悬浮着一个东西。
它大致呈人形,但有三米多高,身体由无数记忆碎片拼接而成——你能在一瞬间看到士兵的铠甲、农妇的布衣、学生的中山装、现代的防护服……这些衣物和肢体不断流动、重组,没有固定的形态。
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团旋转的苍白火焰。火焰中,时不时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每一张都在无声地尖叫。
“噬魂之主……”程怀安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或者说,它曾经的‘核心’。”
那个存在缓缓“转”向他们。
没有眼睛,但所有人都感觉到被注视。那是一种穿透肉体、直抵灵魂的注视。
“你们……”它说话了。声音不是从某个点发出,而是从整个空间,从每个人的脑海里直接响起,“带来了……钥匙……”
钥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沈墨衍背上的苏念晚。
她醒了。
眼睛睁开了,但瞳孔深处燃烧着和那个存在同样的苍白火焰。
“晚晚?”沈墨衍轻声呼唤。
苏念晚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越过沈墨衍的肩膀,直直盯着坑洞中央的存在。然后她开口说话,声音是重叠的——她自己的声音,和一个苍老的女声:
“三百七十二年……你囚禁在此,吸收痛苦,扭曲记忆,最终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那个存在的火焰剧烈跳动。
“你记得自己最初的名字吗?”苏念晚的声音里带着悲悯,“你曾是‘鉴渊阁’第七任阁主,墨璇玑。你自愿以身镇守地脉节点,防止远古邪物‘太岁’苏醒。但时间太长了……三百七十二年,地脉异变,‘太岁’的污染渗入你的封印,你开始吸收所有靠近者的记忆和灵魂,最终……”
“不……”那个存在发出痛苦的哀鸣,“我不是……我是……我是……”
它在挣扎。身体开始分裂,一部分维持着那扭曲的形态,另一部分却开始凝聚成一个清晰的女性轮廓——穿着明代女官服饰,面容清癯,眼神疲惫而坚定。
“墨璇玑……”苏念晚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她手中的金属片彻底碎裂。
金光爆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那个正在凝聚的女性轮廓。
记忆开始回流。
不是狂乱的碎片,而是有序的、连贯的、属于墨璇玑本人的记忆。
“万历二十七年,我被任命为‘鉴渊阁’阁主。三年后,地脉异动,‘太岁’将醒。我以毕生修为布下‘七星镇厄阵’,以身作阵眼,沉入此穴。”
女性轮廓越来越清晰,声音也越来越稳定:“我原计划镇守百年,待地脉平稳便可脱身。但我算错了一件事——‘太岁’不是死物,它有意识,它在学习。它慢慢渗透我的阵法,污染我的神魂,把我变成了……变成了收集痛苦的容器。”
她看向自己另一半扭曲的身体,眼神痛苦:“我把所有靠近的人都‘吸收’了,以为是在保护他们不被‘太岁’吞噬,实际上……我只是在帮它收集更多的养料。”
真相揭开,残酷得令人窒息。
“所以你要阻止它苏醒。”枭突然开口,“所以你制造了那些怪物?为了让所有人不敢靠近?”
“怪物……”墨璇玑的轮廓颤抖了一下,“那些是我失控时的本能防御。我用吸收来的记忆和生命能量,创造出守卫,驱赶所有靠近者。但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我的意志,哪些是‘太岁’的操纵了。”
就在这时,后方通道传来了脚步声。
银色小队追到了。
为首的高大男性踏入空间,看到坑洞中央的存在时,明显停顿了一瞬。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枪口指向沈墨衍:“最后一次警告,交出异常共生体。”
沈墨衍缓缓将苏念晚放下,让她靠在一根石柱旁。然后他转身,面对银色小队,刀尖抬起。
“想要她?”沈墨衍的声音冰冷,“先踏过我的尸体。”
“愚蠢。”男性扣动扳机。
蓝色能量束射出。
但在命中沈墨衍的前一刻,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他面前。
是墨璇玑——或者说,是她还能控制的那一半身体。
能量束贯穿了她的胸膛,却没有造成物理伤害,而是像水融入海绵般被吸收了。
“你们……”墨璇玑转过头,看着银色小队,“你们身上的气息……我认识。六十年前,有一支队伍来过这里。他们不是来加固封印,他们是来……收集样本。他们想带走‘太岁’的一部分。”
高大男性的动作僵住了。
“你们成功了,对吗?”墨璇玑的声音里带着嘲讽,“你们带走了‘太岁’的一缕分魂,回去研究,想要控制它的力量。但你们控制不住,所以现在它要醒了,你们慌了,想来回收‘钥匙’——这个女孩,她是唯一能完全唤醒或彻底封印‘太岁’的‘共鸣者’。”
银色小队的所有武器同时抬起,对准了墨璇玑。
“你知道得太多了。”高大男性的声音彻底冰冷,“执行清除协议。目标:所有目击者,包括异常体墨璇玑。”
战斗在瞬间爆发。
但这次不是人类之间的战斗。
墨璇玑那扭曲的一半身体突然暴起,化作无数黑色触手,扑向银色小队。与此同时,她清晰的那一半身体转向沈墨衍等人:
“快!趁我还能控制它!进入坑洞底部!真正的‘太岁’本体在那里沉睡!只有到达那里,用‘七星镇厄阵’的逆转仪式,才能彻底封印它!这个女孩是钥匙,她能激活阵法!”
“那你呢?”罗英忍不住问。
“我?”墨璇玑笑了,那笑容里有解脱,“我早该在三百年前就死了。现在,让我做最后一件事——拦住这些人,给你们争取时间。”
她看向苏念晚,眼神温柔:“孩子,你能听到我吧?你身体里有我的血……很微弱,但确实存在。你是墨家旁支的后人,所以你天生就能与这些古老的东西共鸣。去吧,完成我应该完成的事。”
苏念晚眼中的苍白火焰熄灭了。她恢复了清醒,泪水涌出:“可是……”
“没有时间了!”墨璇玑的身体开始崩解,清晰的一半和扭曲的一半正在重新融合,“它要完全控制我了!走!”
坑洞边缘,黑色物质突然分开,露出一道向下的螺旋阶梯。
沈墨衍不再犹豫,抱起虚弱的苏念晚,冲向阶梯。
“影锋,断后!程教授,罗警官,跟上!”
一行人冲下阶梯。身后传来墨璇玑最后的呐喊,混合着银色小队的开火声和某种非人的咆哮。
阶梯深不见底,盘旋向下。墙壁上开始出现古老的壁画,描绘着“鉴渊阁”历代阁主镇守地脉的场景。
在最后一幅壁画前,苏念晚突然停下。
壁画上画着一名女官将婴儿交给一对平民夫妇的场景,旁边有题字:“万历三十五年,送墨氏遗孤出阁,隐于民间,斩断因果,愿其平安一世。”
那女官的脸,分明就是墨璇玑。
而那婴儿的襁褓上,绣着一朵小小的、蓝色的……
晚香玉。
苏念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名字,苏念晚。母亲说过,是因为她出生时,病房窗外有一丛晚香玉开得正好。
那不是巧合。
三百多年前,墨璇玑送走的那个孩子,就是她的先祖。
她身体里流淌的,真的是墨家的血。
“所以我能共鸣……所以我画得出那些场景……”苏念晚喃喃自语,“那不是灵感,那是……血脉里的记忆。”
阶梯到底了。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溶洞中央,有一个完全由水晶构成的天然棺椁。
棺椁里,躺着一具难以形容的“躯体”。
它像一滩半透明的、不断流动的胶质,内部有无数的光点在闪烁。每闪烁一次,就有一段记忆画面在胶质表面浮现——但不是人类的记忆,而是更古老的、属于大地本身的记忆:板块移动,山脉隆起,河流改道,生命诞生与灭绝……
“太岁……”程怀安的声音充满敬畏,“它不是邪物……它是地脉意志的‘记录体’,是地球记忆的具象化。只是被污染了,被人类的痛苦和疯狂污染了,所以才变得扭曲……”
水晶棺椁表面,刻着完整的“七星镇厄阵”。七个阵眼位置,各有一个凹槽。
苏念晚走向前,伸出手。
她的指尖触碰到水晶的瞬间,七个凹槽同时亮起。但只有三个凹槽被点亮——她自己的力量,沈墨衍之前输入的真气,还有刚才墨璇玑融入她体内的金光。
还差四个。
“需要更多的力量,”苏念晚的声音颤抖,“纯净的、不携带痛苦记忆的力量,才能完成净化,而不是单纯封印。”
沈墨衍看向身后。
跟下来的人:他自己,苏念晚,罗英和两名警员,程怀安和一名研究员,枭和三名“清道夫”队员,还有甲一和乙二。
总共十二个人。
“七个阵眼,”沈墨衍说,“需要七个人提供力量。”
“代价呢?”枭问得很直接。
“我不知道。”苏念晚诚实回答,“墨璇玑的记忆里没有这部分。可能是损耗体力,可能是损伤神魂,也可能……会死。”
沉默。
然后罗英第一个上前:“我是警察。保护这座城市是我的职责。算我一个。”
她的两名警员紧随其后。
程怀安看了看身边年轻的研究员,那孩子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程教授,我们搞研究,不就是为了弄明白这些,然后保护人们吗?”
程怀安苦笑,然后点头。
枭沉默了三秒,指向自己:“我。我的队员不能全折在这里,他们还要执行后续任务。”
七个名额确定了。
沈墨衍看向苏念晚:“我们有多少时间?”
苏念晚感知了一下上方:“墨璇玑在燃烧最后的神魂……最多十分钟。”
“开始吧。”
七个人站到七个阵眼位置,将手按在凹槽上。
苏念晚站在阵法中央,闭上眼睛,开始吟诵墨璇玑记忆里的古老咒文。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后,第一个阵眼亮起——是罗英。她身上的警徽突然发光,那光芒顺着她的手臂流入凹槽。不是真气,也不是什么超自然力量,而是一种纯粹的、属于“守护者”的信念之力。
紧接着是她的警员,然后是程怀安和研究员的“求知与责任”,枭的“绝对使命”……
七个阵眼逐一被点亮。
水晶棺椁开始震动。“太岁”的胶质躯体剧烈翻腾,内部闪烁的光点变得狂乱。
就在最后一个阵眼即将完成的瞬间——
上方传来了坍塌声。
紧接着,一道银色身影坠落在溶洞中。是那个高大男性,他的面罩碎了半截,露出下面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左眼是机械义眼,正在闪烁着红光。
他手中举着一个奇特的装置,对准水晶棺椁。
“逆转完成度87%……够了。”男人的声音嘶哑,“理事会的命令:捕获‘太岁’核心,清除所有阻碍者。”
装置启动。
一道黑色的光束射向水晶棺椁——那不是攻击,而是某种“下载”光束。棺椁内的胶质开始被抽出,顺着光束流向那个装置。
“他在偷取‘太岁’!”程怀安大喊。
但七个维持阵法的人不能动,一动阵法就会崩溃。
沈墨衍动了。
他化作一道残影,刀光斩向那道光束。刀刃与光束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光束居然有实体!
“没用的,”男人冷笑,“这是用‘太岁’分魂制造的专用工具,它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苏念晚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变成了完全的银色,瞳孔深处,倒映着整个溶洞、整个阵法、整个“太岁”的完整结构图。
“我看到了,”她的声音空灵,“你的装置,核心有一个漏洞。墨璇玑在六十年前,在你们带走那缕分魂时,在里面埋了一个后门。”
她抬起手,对着那道光束做了一个“撕开”的手势。
光束突然扭曲、断裂。
被抽出的胶质失去控制,却没有返回棺椁,而是扑向了那个男人。
“不——!”男人的惨叫被胶质吞没。
装置掉落在地,屏幕上的进度条停在“94.7%”。
溶洞开始剧烈震动。上方,黑色物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墨璇玑的防线崩溃了。
“阵法完成了!”苏念晚喊道,“但我们需要离开!这里要塌了!”
七个维持阵法的人虚弱地倒下,但阵法已经自行运转。水晶棺椁重新封闭,内部的“太岁”恢复了平静,那些闪烁的光点变得柔和有序。
沈墨衍抱起苏念晚,枭搀扶起自己的队员,还能动的人互相搀扶,冲向溶洞另一侧的狭窄通道——那是墨璇玑记忆里,通往地面的最后一条密道。
在他们身后,溶洞彻底坍塌。
黑色物质、碎石、水晶碎片,一切都被掩埋。
密道漫长而曲折。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了光亮。
不是应急灯的光,而是自然的、微弱的、属于夜晚的光。
他们从一个废弃的排水口钻了出来。
外面是城郊的河边,远处能看到城市的灯火。夜空中有星星,晚风带着青草的气息。
所有人都瘫倒在河岸上,看着星空,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沈墨衍抱着苏念晚,检查她的情况。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只是极度疲惫,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罗英拿出对讲机,尝试呼叫。几秒后,里面传来了回应——是正常的警方频道,询问她的位置。
一切都结束了。
至少暂时结束了。
枭和他的队员默默起身,向沈墨衍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夜色中。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
程怀安在弟子的搀扶下站起来,看着沈墨衍:“今天的事……”
“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沈墨衍打断他,“城郊发生小型地震,导致废弃隧道坍塌,几名盗墓者和研究人员不幸遇难。警方及时救援,救出了部分幸存者。这是官方版本,你们最好记住。”
程怀安沉默片刻,点头:“我明白。但关于苏小姐的研究数据……”
“没有数据。”沈墨衍的眼神变冷,“今天之后,她和这些事再没关系。如果你们还想继续研究,可以去研究那个溶洞的废墟——等它稳定下来之后。但如果有人敢再打她的主意……”
他没有说完,但杀气已经说明一切。
程怀安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沈墨衍、苏念晚,还有罗英和她的警员。
“沈先生,”罗英走过来,神色复杂,“我需要一个交代。为那些死去的同事,为今天发生的一切。”
“你会得到交代。”沈墨衍说,“但不是现在。给我三天时间,我会给你足够的信息,让你写一份让上级满意的报告。而作为交换……”
他看着罗英:“你和你手下的人,今天看到的、听到的,最好永远封存。有些真相,知道了反而危险。”
罗英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三天。我只等三天。”
她也带着警员离开了。
河岸边彻底安静下来。
沈墨衍抱着苏念晚,坐在草地上,看着河水静静流淌。
良久,苏念晚在他怀里动了动,睁开眼睛。
“结束了?”她的声音很轻。
“暂时结束了。”沈墨衍低头看她,“你感觉怎么样?”
“累。但是……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墨璇玑的记忆,太岁的记忆,还有……我自己的记忆。”
她停顿了一下:“沈墨衍,我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我的血脉,我的能力,这一切可能都不是偶然。我画你,也许是因为……我注定要画你。”
沈墨衍抚摸她的头发:“我知道。”
“你知道?”
“从你第一次触发共鸣时,我就猜到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没关系。你是苏念晚,这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苏念晚的眼泪流下来,她伸手抱住他。
远处,城市灯火通明,人们安然入睡,不知道今夜地下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逃过了怎样一场灾难。
而在这片河岸的阴影里,几个身影正在默默观察。
李允真靠在一棵树后,手臂缠着绷带,但还活着。她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古朴长衫的老者,正是“守秘人”。
“理事会的人这次损失惨重,”老者说,“但他们不会放弃。太岁的诱惑太大了。”
“沈墨衍和苏念晚呢?”李允真问。
“他们现在是所有人的焦点。理事会、残存的观测者、还有其他藏在暗处的势力……这对夫妻,恐怕不会有太平日子过了。”
李允真沉默片刻:“我们能做什么?”
“保护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谁,而是因为……”老者看向夜空,“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平衡。而他们,现在是那个平衡点。”
更深的黑暗里,一双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
那个男人居然没死。他半截身体被胶质包裹,正在缓慢再生。他盯着远处相拥的两人,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
“94.7%……够了。”他低声自语,“太岁的核心数据,已经到手。接下来……该开始真正的实验了。”
他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夜还很长。
而新的风暴,已经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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