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左手扶着残墙,指尖陷进湿冷的石缝里。雨水顺着墙皮往下淌,流过他的手腕,那道旧疤像是被火燎过一样发烫。他没抬头,但眼角余光扫到窗框外有动静。
一道人影站在窗外。
紫金色的袍子破得不成样子,右臂空荡荡地垂着,只剩半截袖管在风里晃。那人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扇面半遮脸,上面四个字“天下为棋”,已经褪色发黑。
陈砚舟认得这身衣服。
也认得这张脸。
陆玄冥。
他死了。上一次见他,是在龙脉口,自己一刀斩断了他的右臂,血喷了一地。后来地裂吞了尸首,连骨头都没剩下。
可现在,他就站在这儿,隔着一层碎裂的窗棂,静静看着自己。
陈砚舟没动。不是不想动,是身体僵住了。左眼眼角那道金纹正一点点往太阳穴爬,像是一条活的东西在皮下蠕动。他咬住后槽牙,想用钢笔尾端转圈压住心慌,手刚伸进口袋,笔就滑了出去,掉进泥水里。
“你杀不了我的。”
陆玄冥开口,声音不响,却穿透雨幕,直钻耳朵。
“就像你杀不了你母亲。”
陈砚舟猛地抬头。
这句话像刀子捅进胸口,又狠拧了一下。他眼前一黑,脑子里闪过画面——三年前那个雨夜,废弃校舍的铁门吱呀打开,地上有一封血书,写着“血纹现,天下劫”。他冲进去,只找到一件撕破的衣角,和一滩干涸的血迹。
从那天起,他再没见过母亲。
可就在守龙人化作石像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地底深处,有一具骸骨盘坐在龙脉核心,背上刻着完整的血纹图谱。那身形,那发式……和记忆里的母亲,一模一样。
他一直不敢确认。
现在,陆玄冥把这层纸撕开了。
“闭嘴!”陈砚舟低吼一声,右手猛然拔刀。
黑伞随势展开,伞骨“咔”地弹出三寸柳叶刀。他一步跨出,刀光劈向窗外。刀锋穿过陆玄冥的咽喉,却没有砍中任何实体,只搅散了一团灰雾。
陆玄冥的身影晃了晃,又聚回来。
“你看不见吗?”他冷笑,“我已经不在你们的世界了。你是斩不断亡魂的。”
陈砚舟喘着粗气,刀尖指着对方,手背青筋暴起。他知道刚才那一刀落空了,可心里那股火压不住。他盯着陆玄冥的脸,突然发现对方虽然站着,双脚却是悬空的,离地半寸,没有踩出一点水花。
这不是人。
是怨念凝成的影子。
“那你来干什么?”陈砚舟声音发沉,“跑这儿说废话?”
“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陆玄冥缓缓合上折扇,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你以为封了龙脉口,就能阻止一切?可你体内的东西,比龙脉更危险。它在长大,它在等你倒下。”
陈砚舟没说话。
他感觉到体内那股热流又开始撞,比之前更急。左手腕的疤痕越来越烫,像是要烧穿皮肉。他想撑住,可膝盖已经开始发软。
苏怀镜从旁边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别看他眼睛!”她声音很急,“这种东西靠心神显形,你看一眼,它就多一分力气!”
她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根银针,另一只手从药囊里抓出一把淡黄色的粉末,往空中一撒。药粉混着雨水飘过去,落在陆玄冥身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像是热水泼在冰面上。
陆玄冥的身影晃了一下。
“小丫头,你还真是碍事。”他眯起眼,“你给他的药,不过是延缓死亡。他早晚要变成怪物,而你,会第一个死在他刀下。”
苏怀镜没理他,转身按住陈砚舟的后颈,银针迅速刺入“风池穴”。一股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窜,陈砚舟脑子清醒了一瞬。
“记住你是谁。”苏怀镜低声说,“别让他把你拖进去。”
陈砚舟闭上眼,强迫自己回想母亲的血书。
“血纹现,天下劫。”
五个字,清清楚楚。
不是“舟儿,救我”。
不是“孩子,快逃”。
那是命令,是警告,是责任。
他睁开眼,眼神冷了下来。
“你不是我妈。”他对窗外说,“你也代表不了她。你只是个死透了的人,还在那儿装神弄鬼。”
陆玄冥沉默了一瞬。
然后笑了。
笑声不大,却让四周的雨都像是停了一拍。
“你说得对。”他慢慢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确实死了。可你知道我临死前想的是什么吗?不是恨皇帝,不是怨父亲……是我看到你的眼睛。”
他往前逼近一步,虚影几乎贴上窗框。
“那双眼睛,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们都被人当成容器,都被亲人抛弃。你装了三年乖学生,我做了二十年棋子。可到最后,我们都逃不掉。”
陈砚舟呼吸一滞。
他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个。
更没想到,这句话会让他心里某个地方狠狠抽了一下。
“所以呢?”他声音有点哑,“你现在是来认亲的?还是来劝我投降的?”
“我是来告诉你——”陆玄冥忽然提高音量,“你根本不需要挣扎!你注定要变成下一个我!等你彻底失控那天,你会亲手杀了所有亲近你的人,就像我当年杀了书院三十七个学生一样!”
陈砚舟瞳孔一缩。
他想起张猛死前的眼神。
想起守龙人倒下的瞬间。
想起苏怀镜刚才替他挡毒针时,脸上那道划伤。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不会。”他咬牙,“我不会那样。”
“你会。”陆玄冥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柔软,带着一丝哀求,“妈妈……救救我……”
那是母亲的声音。
陈砚舟浑身一震,差点松开刀柄。
苏怀镜立刻察觉不对,手指一掐,第二根银针扎进他耳后的穴位。剧痛让他猛地清醒。
“假的!”她厉声道,“这是幻听!别信!”
陈砚舟大口喘气,额头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流。他死死盯着窗外,却发现陆玄冥的身影已经开始变淡。
“你逃不掉的……”那声音最后响起,不再是母亲,也不是陆玄冥,而是无数重叠的低语,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
“容器已启……归位……”
话音落下,人影化作一缕黑烟,被风吹散,消失在雨夜里。
陈砚舟站着没动。
刀还握在手里,可手臂已经抖得厉害。左眼的金纹没退,反而更深了些,边缘泛着暗红。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翻腾,像是一头困兽正在撞笼子。
苏怀镜收起银针,蹲在他身边,检查他的脉搏。
“你还好吗?”
“不好。”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但我还能站。”
她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包粉末,塞进他手里。
“这是最后一份镇魂散,含在舌下,能撑半个时辰。”
陈砚舟接过,没扔,也没吃,就攥在掌心。
他抬头看向通道深处。那里黑得看不见底,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
“他刚才说的……”他忽然开口,“我不是在挣扎,是因为我还想做人。”
苏怀镜看着他。
“那你现在呢?”
陈砚舟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粉,又看了看地上的黑伞。伞面被雨水泡得发沉,边缘已经有些发皱。
他慢慢把药粉放进嘴里,舌尖尝到一股苦涩。
“现在?”他抬起手,抹掉眼角渗出的血,“现在我只是在想,谁该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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